5 十塊錢一次(2 / 3)

“你的床?”他看著那坨層次豐富的被子。

“是。”楊剪從床下拉出一個巨型黑行李箱,嘎吱嘎吱地拉開。他的行李構成十分單一,空間被衣服占了一半,寫字台上幾堆書本抱過來,就把另一半占滿。之後,楊剪看著床上形狀扭曲的那白花花一大團,開始發愁。

李白問:“要帶走嗎?”

楊剪看他鼻涕都要流出來了,給他遞了卷手紙,“不想跑兩趟了。”

李白擦鼻子隻用了一節,他把用過的紙揣回自己口袋,抱起那團被子抖開,“能塞進去。”他說道,把被子對折兩次,又頗為耐心地整理起箱子裏亂堆的東西,當他把最後一遝畫著複雜受力分析的稿紙在一條疊好的牛仔褲上壓平,箱中堆積的物平麵已經低了好幾寸,就算放下那條厚棉被也能拉上拉鏈了。

“怎麼樣?”他扶著後腰朝楊剪眨眼,得意揚揚。

楊剪給他鼓了幾聲掌,接著就跑陽台上不知道搗鼓什麼去了,李白剛想跟過去,就聽身後有人叫,是楊剪對床的那個室友,居然還管他叫“同學”,說自己塞不動了,問他能不能也幫自己收拾一下。

“行吧我試試,”李白看看那堆狼藉,又看了看身後蒙霧的窗,天已經黑了,楊剪的影子透不進來,“十塊錢一次。”

那位戴眼鏡的板寸男一愣,又好氣又好笑似的衝李白搖頭擺手,而李白隻是疑惑不解地瞧了他兩眼,原地蹲下,用袖子擦擦楊剪箱子上的灰塵,又試著去挪,隻能推拉,提是提不動的。這時身前有了動靜,是楊剪從陽台上回來,手裏還拎了一個和行李箱差不多大小的鳥籠。

籠子裏是隻貓頭鷹,灰色摻黑的羽毛,銅幣似的黃眼睛,鋒利的爪鉤緊包橫欄,身形倒是嬌小,腦袋還不比人的拳頭大。

“上個月撿的,摔在空調外機上,”楊剪說道,“翅膀傷還沒好。”

“它好漂亮。”李白看得入迷,先前他隻在科普畫報上看過這種動物,總覺得冷森森的,很狡猾,沒想到實物這麼圓潤,臉像小貓一樣。

“拿著吧。”楊剪嘴角掛起點笑,把籠子交給李白拎,左手提上那隻塞滿石頭似的箱子,穿過地上雜物擺出的迷魂陣。據他所說自家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兩人一鳥從西南門出去,繞過暢春園,步行了大約二十分鍾,到了一片老式家屬區牆外。

那隻貓頭鷹不停地撲騰,籠子也被風吹得飄搖,李白幹脆托著籠底把它抱在懷裏,有點看不見前路,楊剪擋了他一下,他才沒被入口的階梯絆倒。

他們在停車棚邊上的小超市裏買了點吃的。李白在擺得緊湊的貨架間擠來擠去,挑了一隻冷凍三黃雞,一包幹香菇,剩到最後的兩個土豆和一隻青椒,上次在北大食堂蹭了頓飯,這次他準備請回來,楊剪則拿了一瓶燕京純生,一瓶百事可樂。

結賬結了三十二塊九毛錢,李白正在自己的錢包裏掏鋼鏰,卻見楊剪忽然把他放在櫃台上的三張十塊抽出一張,換了張自己的。

“啊?”李白把九個硬幣塞給老板。

“十塊錢一次。”楊剪拎著肉菜走人了。

楊家住在頂層,要爬九層樓,一大堆東西兩人運了兩趟。門口沒有貼春聯,也沒有福字,房子就是簡單的兩室一廳,乍一看不怎麼寬敞,最好看的是客廳的地磚,青紅白三色的碎塊組成,似乎更適合放在公園裏,照上陽光,應該會像條流沙斑斕的河。

楊剪站在河流上,額頭起了層細汗,回頭對李白說,歡迎。

李白本以為楊遇秋會在家,一句“姐姐好”都掛在嘴邊了,卻沒有碰上。門口一雙拖鞋都沒擺,不是常有人住的樣子,屋裏的東西倒擺得很有生活氣息,換句話說,就是很亂。李白又開始盤算如果把這些都收拾利落的話,能不能換來在這兒借住幾天。楊剪安頓好貓頭鷹,去自己臥室收拾東西的當兒,他也不好一直盯著人家,就在屋裏逛了一圈,客廳裏擺了張餐桌,靠著電視顯得很擠,邊上一扇門虛掩著,李白推斷,那應該是原本餐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