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喜遇知音(3 / 3)

雪梅沒理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彈動琴弦,悠揚的琴聲隨著玉指所到之處緩緩升起,飄出戶外。她彈奏一段曲譜,停住手,問紅杏:“你聽了這段曲子,覺得怎麼樣?”

紅杏嬉笑著說:“挺好聽的。”

“真是對牛彈琴!”雪梅嗔怪地瞪了紅杏一眼,說,“聽了半天,隻覺好聽,連個子午卯酉都說不出來?”

“聽了這悅耳的琴聲,想起唐人的詩句,‘如聞仙樂耳暫明’啊!”不料,這時納蘭容若忽地掀開簾幔走進屋來。

紅杏趕忙站起來讓座,去泡茶。

雪梅欣喜地說:“你來得正好,我為《詠梅》譜了曲子,請給指點指點。”

容若坐下,說:“這麼快!連曲子都譜出來了?彈來,我聽聽。”

雪梅端坐在琴桌前,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重新調調弦柱,輕輕地揉動琴弦,隨後傳出悅耳動聽的琴聲。

容若聽完了《詠梅》上闋詞的曲子,不禁喜形於色地拍手,道:“詞曲真是妙合自然,無可挑剔,可謂絕調了!”

雪梅聽了心中美滋滋的,抿嘴一笑:“冬郎哥過獎了,未必像你說得那麼好。”隨後,她的笑容瞬間消失,開始彈奏下闋詞的曲子,琴聲淒婉地低吟著,苦淒淒如離群的孤鴻哀鳴,蕭簌簌似枯枝敗葉飄零,如訴如泣,催人淚下,蕩氣回腸,容若的心碎了。琴聲一落,兩個人的眼光相接,仿佛都從彼此朦朧的淚光中,透視到心靈深處的鍾情。這時,兩人誰也沒說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容若才說:“琴聲就是心聲,撫琴人就是通過琴弦抒發內心中或怨或怒、或憂或喜、或愛或憎、或歌或泣的情感。”他住了嘴,倏而瞥了雪梅一眼,見她凝神傾聽著,接著又不無感慨地說,“可是,人海茫茫,尤其當今世人隻看表麵上的榮華富貴,不求人的品格才華,要遇著一個真正的知音,是很難很難的呀!”

雪梅聽了,心中暗喜,微笑著,深情地看了容若一眼,說:“冬郎哥,你聽出我的心聲了嗎?”

他隻是臉紅紅地微笑著看她,他的眼睛已經把他的心事表白給她了。

雪梅睜大了杏眼,驚喜地問:“那麼,冬郎哥,你就是我的知音了?”

他動情地說:“我納蘭容若今生得一知己足矣,生死不移!”

雪梅聽了表兄的肺腑之言,一顆赤誠的心頓時為之緊縮、顫抖、沉醉了!然而,雪梅的心倏地又沉了下去,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坦誠而嚴峻地問容若:“二老雙親可曾知道我們的事嗎?”

容若心頭一凜,凝思有頃,說:“我要做的事,阿瑪和額娘大凡都依的,對於咱倆的事也未必幹預。”

雪梅乜斜他一眼說:“我常見書中說,世間的負心郎多的是,盡管說起來誓言動聽,可做起來,不是三心二意,就是背信棄義,到頭來倒黴的還不都是我們癡心的女人!”

容若連忙截住她的話,說:“何必過早地說那些沒頭沒腦傷感情的話,自己的事,就由自己做主。生,同衾;死,同穴!”雪梅倏地捂住了表兄的嘴,欣慰地一笑:“快別胡說!”

雪梅的話音剛落,隻見夫人的貼身仆人來了,說:“夫人叫紅杏過去一趟。”容若與雪梅交換了一下眼色,不知又出了什麼事。

可是紅杏的心裏雪亮:“公子與小姐的戀情,日漸深厚,可自己從未到夫人那兒去說過。找我去,還不是一頓訓斥?”她見了夫人,嚇得連步都不知怎麼邁了,低眉順眼地從嗓眼裏擠出“夫人”兩個字。

原來,自從覺羅氏授意安三監視容若兄妹的活動之後,他就格外地上心。一來,為這,他從夫人那兒揩了不少油水;二來,他天生是那種專好竊探人家隱私的人。這天,安三趴著敏求齋的窗戶窺視,公子與小姐都沒在書房裏讀書,斷定他們又躲到僻靜地方偷情去了。於是,安三到夫人麵前添枝加葉說了一番。

覺羅氏眼珠子一骨碌,就想到紅杏頭上,她不但沒監視容若他們,反而傳話,就把氣一股腦兒都撒到紅杏的身上。覺羅氏一臉凶相,盯住紅杏,陰陽怪氣地問道:“你知罪嗎?”她從頭上摘下一支金釵,趁紅杏不防,咬牙切齒地朝著她的臉上惡狠狠地紮了一下。頓時,紅杏的腮上就流出了鮮紅的血。隨後,夫人厲聲喝道:“到院子裏去給我跪磚頭,快去!”

兩個時辰過去了,也不見紅杏回凝翠樓。雪梅和容若都坐不住了,便打發書童出去看看。阿滿回來說:“紅杏在夫人院子裏跪著呢。”

雪梅頓覺不是滋味,抽泣道:“舅母這分明是衝著我來的嘛……”

容若勸慰了表妹一陣子之後,便急忙去叫紅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