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直正愁如何回答之時,承安雙手捧著臉,煞是認真的問:“呆子,你是跟著我來的吧!”
鍾直被包子噎了一下,張著嘴點了點頭,又拚命的搖了搖頭。
“究竟是還是不是?”承安看到他那傻愣傻愣的樣子,嘴上嫌棄,心中卻湧著一股暖流。
“我……擔心你。”鍾直粗濃的眉頭抬了下,迅速地看了承安一眼,然後眼簾垂下,盯著桌麵解釋道:“正巧絡繹鏢局接了入京的鏢,我順便看看你。之前應承過老伯要看著你,別讓你闖禍。”
“老頭兒瞎擔心,你不用聽他的。”承安語氣有些生硬道。
“哦。”鍾直諾諾的應了聲。
氣氛頓時清冷了些,兩人幹坐了一會。
過了會,承安率先開口問:“呆子,你接下來是什麼打算?要回河陽嗎?”
鍾直斂著粗眉,麵色沉鬱,似是想著一件很緊要的事情,下了很大決心似得。
“嗯,回河陽。”他正重的說道。
“衣錦還鄉,子承父業,家裏還有嬌妻美妾等著,確實不錯。”
鍾直唇角扯動了一下,心中晦澀難言。吸了口氣,半晌才道:“你呢?”
“興許會回家吧!”承安雙手交在腦後,往後仰了仰身子。
“你家在哪裏?我可以去找你嗎?”鍾直話一出口便覺失言,補充道:“我們是好朋友,我們以後……還可以見麵嗎?”
“當然。”承安目光四處轉了下,然後起身扯過多寶閣上放置的文房四寶,指著鍾直研了墨。她鋪開紙張,揮筆寫上具體的地址,還就白沙洲的地理位置描畫了簡易的圖形。
“看好了嗎?”承安問。
鍾直瞪著眼睛的看著,心中默默念著。
“看好了。”
承安點頭,將紙張對折成紙條,點了火燭,在鍾直的驚鄂中將紙燒掉了,她隻道:“此處不能為外人道。”
“好,好定會爛在肚子裏。”
…………
承安將白日裏挑的一套靛青色衣裳與一封書信放在桌子上,係上麵簾,拿起紅玉寶劍與包袱推開了房門。
“鍾直,再見!”她回望屋內,視線在籠罩在黑暗中的桌麵停留了下,然後慢慢的闔上門。
朋友一場,她沒什麼可送的。她既不會做衣服也不會納鞋子,白日裏見他衣服破了,晃著晃著不知不覺晃到了裁縫店,看著這套好像適合鍾直便買下了,也不知尺寸合適不合適。
她在夜色中行走,醉書畫突然出現在回廊裏,正迎麵向她走來。
“怎麼,準備不告而別嗎?”他略帶薄怒。
“怎麼會,正準備去向你辭行。”承安麵色坦蕩道。
“哦,準備怎麼向我告辭。”醉書畫轉身與她並肩走著,語氣鬆軟。
“口頭告辭啊。”不然還咋告辭,這季節可沒柳條可折。
“就這樣?”醉書畫擠了擠如畫般眉眼。
“那你想如何?”承安笑道,“難不成你要為我準備餞行酒,為我送行。”
“這個可以有。”醉書畫彈了下她額頭,“你想去哪兒喝。”
“嗯,我想想。”突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地名,脫口而出道:“去望江樓如何。”
醉書畫麵色一沉,“過了這麼久還記仇呀?”
“這哪是記仇,是幫你找回場子。”
“言之有理。”
“這次我做東,你結賬。”她揚了揚眉頭道:“沒錢就把你抵給望江樓,就你這皮囊能賣個好價錢。”
“行!隻要你高興。”
兩人一拍即合來了望江樓,夜色已沉,望江樓內燈火通明,人客依舊鼎盛。
承安進來時目光轉了一圈,沒有見到平叔,更別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樊子房了。
故地重遊,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一切卻又變了。
三三兩兩被沉下去的傷情,此刻又被攪混了,地下室中與易文清獨處的一幕浮出水麵,帶起串串漣漪。終是要過心裏的這道坎,就在這裏畫上終點吧,她暗暗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