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一、櫻花牌過敏性鼻炎。

“複瓣櫻花型過敏性鼻炎”,這個名字聽起來太風雅了,甚至可以拿出來炫耀一番。

青島的春天真是荒謬。昨日,海風清爽溫柔,陽光甜蜜燦爛,感覺火熱的盛夏好像馬路上的TAXI,可以召之即來。誰知今天就變了臉色。陰沉的天空就像廚房的水槽裏一塊即將漚爛的抹布。冷風襲人,儼然冬日。我隻好打開衣櫃,把存入箱底的厚外套又請出來。總之,翻手雲,覆手雨,變幻無常,冰火兩重天。

然而,看到花們都開了,就算是在嘈雜喧囂的繁華大道邊,汽車尾氣彌漫,大家都匆匆走過,無人駐留,花們也很給麵子地怒放了。大小、形狀、色澤,都好到無可挑剔,甚至還小心翼翼地釋放出一點點的香氣,試圖勾引路人的腳步。它們真是好脾氣啊。有一棵最善良、最樂觀、最花癡的白玉蘭,就在距公廁的茅坑不到5米的距離,也開得興高采烈。微風吹過,一陣香來一陣臭。大家對著它,有點兒哭笑不得。它可沒有一絲委屈的樣子。這才叫敬業愛崗,任勞任怨。

白玉蘭謝了之後,接下來開的就是櫻花,隨之而來的就是我一年一度的鼻炎。4月底,它就輕輕地來。5月初,它又悄悄地走。沒有帶走一片雲彩,卻留下滿地沾滿了鼻涕的手紙。沒辦法,平均一天能打100個噴嚏。我覺得應該是跟某種花粉有關。

迎春花、白玉蘭、單瓣櫻花的嫌疑不大,它們在4月中旬以前就落光了。我的鼻炎最烈之時,正當複瓣櫻花盛開之際。記得去年,下了一場雨,滿地都是複瓣櫻花的落英,壅塞的鼻子突然輕快了。那時候,枝頭新綻了紫色的梧桐花。看到梧桐花,我就知道,自己那被揉得通紅的鼻頭,可以恢複正常的顏色了。因此,它可以叫“複瓣櫻花型過敏性鼻炎”,或者“櫻花牌過敏性鼻炎”,聽起來感覺還不壞。

無論是名字多麼優美的鼻炎,都十分受罪。它很像重感冒的高燒症狀。鼻孔裏要麼交通堵塞,要麼噴嚏連發,嗓子裏總是幹得厲害,如同地球上有史以來從來沒有承受過雨水的一塊沙漠,無論喝多少水,都潤澤不了它,隻好用舌尖輕輕地舔那個發幹的部位,感覺到酸澀的疼痛。別人問我。“哇,打這麼多噴嚏,‘豬流感了’?”我便不屑地回答。“哼哼,此乃‘複瓣櫻花型過敏性鼻炎’,沒聽說過吧。”當然,亦有可能不是複瓣櫻花的過錯,而是其他一種什麼東西,但我情願諉過於美麗的櫻花。這個名字聽起來太風雅了,甚至可以拿出來炫耀一番。

給疾病命名是一門學問。小時候,聽見人得了糖尿病、冠心病……我想,這個人真幸福,肯定吃多了糖才會得糖尿病的。冠心病呢,大約是太關心別人了,才會生這種病的。後來才曉得它們的真實含義。還有愛滋病,多麼浪漫的名字——被愛滋潤——可是結果卻是這麼可怕!當然,如果它叫“愛死病”而不叫“愛滋病”呢?我想病人無疑會更加絕望吧。還是盡可能地選擇一個溫和甚至可愛的名字吧。有一種皮膚病叫“水泡型先天性魚鱗癬樣紅皮症”,單從這個頗為寫實的名字,就可以想象得出會是何種恐怖樣子。倘若有人殷切詢問,閣下所患何病,病人未免難以啟齒,於是便衍生出更為體貼的昵稱。“紅孩兒”“泡泡龍”,如此便可坦然相告了,甚至帶一絲戲謔的微笑。

一場疾病堪稱席卷我們生命的一場台風。大多數台風取了一個美麗動聽的名字。“麥莎”“雲娜”“桑美”“康妮”“丹娜絲”“娜基莉”……如同一張超級模特名單。盡管她們所到之處,依然後果慘痛,但因為這個名字,人們心裏會少了一絲恐懼與怨恨。當年,一個叫邁克·艾賓的美國氣象員,發現了一團從古巴吹來的台風,立即向上級報告。上級要他把台風的形狀描述一下,邁克·艾賓不假思索地說。“它正像我的太太吉瑞琴。”從此就開了以女人名字命名台風的先河。隻要是已婚男人,對於女人與台風的相似之處,自然心領神會。你不能禁止台風來襲,你無法抗拒疾病突擊,你更沒招管製太太的小心眼與壞脾氣,對於這些可以統統歸到“不可抗力”的事件,何不幽默麵對。要像《老人與海》裏的老漁夫那樣,對突如其來的厄運宣告,喂,你可能毀滅我,但不可能打敗我。

據說,有個“少奶奶俱樂部”,是一群得了乳腺癌後切除了乳房的女人成立的。我很佩服這個名字,自嘲,也嘲人。哈,那些正常的女人不過是些“二奶”嘛。我還可以進一步地建議,那些不想生孩子或者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可以成立一個“絕代佳人俱樂部”。那些天生六指的家夥,可以成立一個“六脈神劍傳人”。ED的男人,幹脆叫“萎人”,聽起來多麼像“偉人”啊。禿頭就更好說了,“絕頂高手”!

二、撒野有時,撒嬌有時。

你不曉得有一個人可以盡情對他撒嬌是多麼幸福的事。這讓我覺得自己永遠不會長大,不會變老,不會無人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