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說:“現在,他並沒有決定婚期,哦,這就是本性,所以,你得熬下去。我害怕你熬不住,所以,把你喚了出來,當然,你愛這個孩子,你仿佛慢慢地接納了這個孩子,然而,這還不夠,你必須等待有那麼一天,把這個孩子剝離出去……”她有些不明白方姨的意思,因為方姨的聲音越來越捉摸不定了。此刻,方姨慢悠悠地吸著香煙:“我的意思是說有那麼一天,你必須采取墮胎術,孩子越來越大了,我想,你應該加快速度,讓他們訂下婚期的日子,然後把請柬發出去。”
“這到底是為什麼?”
“當然,這隻可能是我們的計劃。”
這次與方姨的見麵使李水珠感到害怕,墮胎計劃讓她感到方姨的殘酷,而且方姨的那種堅定的聲音始終在她耳朵裏索繞著:“我不會讓這個男人得到這個孩子。”她非常注意方姨的情緒,這次見麵,方姨的情緒顯得很灰暗,她說她剛在醫院結束了一次全身心的檢查,她並不害怕身體有小毛病,她害怕的是大毛病。方姨沒有透露出身體檢查的結果,因為結果還沒出來,很多結果需要等待。她離開了方姨,回到了家,保姆在清洗窗簾,保姆被她突然施展出來的一點點權威籠罩著,就這樣沒有脫身,也沒有前去跟隨她。這就已經足夠了,可現在,她在謀劃著,當然,如果男人能夠跟她盡快地結婚,她是可以嗬護好那個嬰兒的,她絕不墮胎。她希望盡快地見到男人,因此,她無法等到星期天的降臨了。現在是星期三,她出了門,保姆依然清洗窗簾,她有意不讓保姆借助於洗衣機,她說,洗衣機攪拌動窗簾會把窗簾布攪得皺巴巴的。
她出了門,打了出租車,她要頭一次直奔男人的單位。她從大學畢業以後就沒有單位,然而,她知道單位是怎麼一回事,突然,她剛鑽出出租車,男人也從另一輛黑色的轎車上下來了。她隔著老遠就叫出了男人的名字。男人抬起頭來噢了一聲,本已經看見她了,然而並不搭理她的叫聲。他沒有走上前來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簡言之,男人佯裝並不認識她。她所叫喚的名字並不存在。然而,她並不這樣認為,她以為男人還沒有看見她。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男人走下轎車沒有看見她還算得上正常。照方姨的說法,這個男人從骨頭中都在散發出虛偽、殘酷的本性。試想一想,當一個作為丈夫的男人把正常的妻子作為精神病患者送進瘋人院去時,這種行為已經顯示出病態。方姨就是這樣牢記住了她的第三任丈夫。而此刻,李水珠似乎忘記了方姨的一切經驗,她隻想在作出決斷之前見到他,詢問他什麼時候可以結婚。這當然是方姨設下的計謀,一切計謀都圍繞著方姨和男人而展開,她不過是替身而已。
她用不著像她想象中的那樣敲開男人的辦公室門,因為門開著,門對著她撐起身體的那條燈芯絨孕婦裙敞開著,既然如此,她就有了勇氣,她走到辦公桌前,那男人正埋頭審批文件,他大約已經習慣了這樣敞開著門工作,因為在這裏,他的工作世界是敞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