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1 / 2)

告別應該在冰冷的燈罩下嘶叫著。吳學恩打開門時,他已經租下了這間客房,在他未找到這座城市的代理商人之前,他都會在這裏住下去,這讓李水珠感到害怕,再加上吳學恩依然用那樣的一種方式與她說話,從她一進屋,吳學恩就連聲說道:“我已經想通了,女人都是要背叛男人的,但每個女人背叛男人的方式不一樣。比如你是因為李水苗墜樓案件……”她走上前去用手蒙住了他的嘴巴驚悸地說道:“你為什麼知道了墜樓案?”

她後來知道了是鄰居告訴他的。因為他經常騎著摩托車環繞著她的父母家的那幢樓,時間長了,似乎有人知道他是在找李水珠。他說的鄰居住在五樓,經常曬太陽,是一個老頭,他透露出了李水苗墜樓案件,並暗示他說,李水珠的出走可能與李水苗的案件有關。因此,從那一刻起,他似乎便理解了她的處境。他此刻走上前來撫摸著她的肩膀說:“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帶你遠走高飛,我們可以在一座小城市生活,然而,我希望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把李水苗從22層樓上推下去?”李水珠揚起巴掌,她本想借助於現實和恐怖的力量,將那一巴掌擊下去。然而,她縮回了手,每當麵對李水苗的墜樓案件時,她就開始變得萎縮起來了。

當她跟自己的萎縮作出鬥爭時,吳學恩靠近她說:“我不怕你是什麼嫌疑犯人,因為我相信你,而我相信你是因為我相信我有毅力控製好自己當初沒有掐死我前妻一樣。所以,如果你跟我走,我們現在就可以走,我可以到一座小城市去代替酒廠業務。這比開摩托車好多了。我也不在乎你的孩子,自從在火車站用摩托車載你時,我就仿佛在我的生活中看見了燈光或樹蔭彌漫,所以,我可以保護好你,我可以帶你遠離開嫌疑人的身份,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回去準備一下,三天以後,我們就出發。”

這是一種從未聽見過的召喚,而且是從吳學恩這樣的男人嘴裏發出來的召喚。她沒有拒絕,沒有叫喊,相反,她在傾聽。因為,她目前的現狀並不安全,也不快樂。她仿佛麵臨著一次又一次的審判,仿佛生活在小保姆的指控之中,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女人,方姨也在監控著她的一切。而在這裏,吳學恩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男人,他仿佛不在乎她的曆史,也不在乎她的懷孕。相反,他盡可能地溶入了他的曆史深淵之中去,溶入了她的危機四伏中去。所以,他的聲音對她已經產生了誘惑。她沒拒絕他,因為沒有時間了,她看看手腕上的表針,它們固執地有序地朝前移動,這就是時間,我們可以用一切陰謀阻止行為、命運,然而,我們卻無因左右時間。

人生活在時間之中,也時時注定生活在牢獄之中。每個人都有一座或大或小的牢獄,她還是要回去,這誘惑並不肯定,它的突如其來,隻是一種召喚和虛擬。而她手裏抓住的鑰匙,以及肚子裏的孩子才是真實,所以,她在保姆回去之前,趕回了家,暫時地撐起了她的帳篷,包括她的腳鏈,這鏈條並不發出旋律,它仿佛是從她的身體中長了出來,它是鏈條,當然也是樹枝。她幾乎與小保姆在同一時刻上樓、掏鑰匙,這是她的目的,一個纖巧的、值得她付出計謀的地方,保姆看了她一眼,閃爍出一種天真的笑,然而,即使那笑也是被收買過的,也許是被貨幣、恐嚇、勾引所交易過了的。所以,世間萬物之事都潛藏著陰謀,值得她去深究。

三天時間,是否值得從這幕帷之下退出,是否需要再一次藏住。或者永遠借這個男人想結婚的念頭,把她放在這個男人肩膀上——永遠地粘在她所延長的視覺和時間裏。就在這時,方姨來電話了,可方姨已經有很長時間忘了召喚她出去了,如果方姨能夠把她真正忘記,那麼,世界會怎樣:那時候,也許是化成了青煙,飄向她想飄往的任何一個地方,比如在一個屬於她個人的小世界中生活,比如去學習廣告、化妝、營銷。而此刻,她借故出了門,她說她想去嬰兒店轉轉,保姆說可以陪她前往。她說不用,她讓保姆拆窗簾洗幹淨晾曬在陽台上,她想讓保姆留陷在她作為一個女主人施展的權威之中,每個人都可以擁有自己的權威,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使用它呢?果然,保姆被那些層層窗簾所罩住了。保姆再也無法抽出身來,仿佛光線在慢慢地暗下去,保姆無法看清她,也無法左右她了。外麵的世界並非灰暗,而是一片明媚,在這樣的時刻,她的心卻變得一片灰暗起來了,因為離方姨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