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姐看上了清風商號最貴的一件白色狐裘。磨了她爹好幾天, 終於他爹受不了,忍痛割肉,讓她娘帶她去買。
童小姐迫不及待, 興高采烈。誰知到了鋪子, 當頭一棒, 沒了!
童夫人暗暗鬆了口氣。
童小姐不依,追著林掌櫃吵吵, 說好的給我留著,你們沒誠信,欺負人!你們怎麼辦事的?到底是誰?本小姐出雙倍價格, 你們去給本小姐弄回來!
林掌櫃賠笑。
童夫人將女兒拉走,二人上了馬車,童小姐回家就哭了,揚言不吃不喝要餓死自己。
童謠是家中幺女,上頭三個哥哥, 都已經成家了。家裏寵得很,比之曹六那種被曹家當成個吉祥物的寵法, 這是真正的發自血脈親情的寵。
今年的冬狩按照往年的規矩還是端靜王主持。為了讓氣氛更熱烈,端靜王妃盛邀童謠獻歌獻舞。
童謠為此現編了一曲歌舞《白狐》。
為了應和冬狩的主旨, 這套舞曲講的是一名將軍獵到了一隻白狐,見白狐美麗, 不忍殺害放生。後來白狐為了報答將軍的恩情, 化身美貌女子陪伴一生的浪漫愛情故事。
舞曲都是她編的, 詞是她托人找何不憶填的。舞曲的表達上,她找了一名高大的女子扮作將軍,而她就是那隻修煉成精的白狐。至於誰來唱這首歌,她找了很多名伶, 都有些差強人意,總覺得這些人唱功技巧是有了,就是沒有她想要的那種深情。最後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兩名男子吟唱。
一切準備就緒,現在隻剩服裝了。原本她早就相中了清風商號的白狐裘,偏她爹摳門不願意掏錢,一拖再拖,好啦!叫人買了去,沒了!
童謠又哭又鬧,童夫人實在心疼,後來又找了許多鋪子,一一看去,不是灰鼠毛一樣的有雜色,就是絨毛稀薄,沒有之前看到的順滑豐厚。
掌櫃的都說自去年大旱到今年,人都餓得皮包骨了,別說動物了,今年收上來的皮子都不好。想要那種無一根雜毛的更是絕無僅有。
童謠越想越氣。清風商號自名聲打出去後,誠信經營,先到先得,並不會囤貨居奇,價格都很合適。童小姐看上那件狐裘,就讓掌櫃的收起來不對外賣了。
當初說好了半個月後來提貨,童小姐整整推遲了十天,中間也沒派人給個說法,按理商號賣了出去,也合情合理。
所以童小姐怪不到商號,隻能天天磨她爹娘。
童夫人見不得女兒傷心難過,又想著姑娘家能有幾年鬆快日子,等將來找了婆家,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在了,公眾場合唱歌跳舞更是想都不要想。
做母親的既想著女兒能開心一天是一天,又希望她在冬狩上大放異彩,找個好婆家,懷著這樣雙重複雜的心情,她一狠心,找上了顧家。
侯夫人有一身白狐裘披風,是前幾年侯爺派人送來的,上頭綴滿珠寶,華貴美麗。
當初顧夫人穿出來過一次,一眾夫人們羨慕的眼珠子都快摳出來了。大概是太過招搖了,後來就再沒見她穿過。
童夫人既然是去借衣裳,冬狩的時候還要穿出來,就大大方方的過去了。
曹顧倆家雖私底下壁壘分明,明麵上也不能不來往,場麵上的應酬也都是有的。
顧家人最近因為顧誠的事,一家子都喜氣洋洋的,侯夫人忍不住給顧侯去了一封信報喜。
童夫人造訪,侯夫人聽說她要借那身白狐裘,心裏是不願意的,然而她最近總有些疑神疑鬼,看誰都像是看親家母,見麵先帶了三分好。童夫人說了難處,又再三保證一定會完璧歸趙。侯夫人勉為其難,還是答應了。
不是侯夫人小氣,而是這身狐裘從皮子到鞣製,甚至上麵的每一顆寶石都是顧侯親自挑選的,說句價值連城都不為過。最重要是裏頭包含的情誼,足夠侯夫人帶到墳墓裏。
當初老太太要籌錢買糧,將自己家底都掏空了,侯夫人將這狐裘拿出來,老太太都沒讓。
童夫人小心翼翼收好,千恩萬謝,心裏不住的想:要是謠謠有這福氣嫁入顧府就好了。
幾人又坐著聊了一會,童夫人聽說冬狩那天顧世子也去,頓時驚喜萬分。
顧世子自十二歲那年來了臨安,連著參加過好幾年冬狩,起先他並不知冬狩有相親的意思,隻一味當成狩獵的日子,同人場上競技爭勇鬥狠,將眾多王孫公子都比了下去。年年奪得頭魁。少年人笑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年人是沒本事的草雞。青年人笑他毛都沒長齊就學公孔雀開屏。
顧世子一直到十六歲那年,才弄懂什麼意思!
自此後,視冬狩為他畢生奇恥大辱,等他真的毛長齊了,反而死活不參加了。
這些年來,顧世子雖為臨安單身貴公子榜首,卻年年缺席冬狩。
童夫人得知消息,直接將這視為顧世子要選妻娶妻的信號,轉身回去,就宣揚了出去。這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知道顧公子要娶親成家了。
卻說,葉善自那日在顧府吃了一缸醋後,連著兩日沒去顧府。
別問為什麼不去,問就是張氏出的餿主意,意思是要冷冷他,這一招取自攻心為上。
偏顧家那邊毫無動靜,無所謂的樣子。
其實這中間也是有誤會的,第一天老太太就問了,應嬤嬤尋思著是不是自己那番話起了作用,就將這事說了。
老太太自責道:“是我隻顧著自己開心,倒將她還有夫家這事給忽略了。她婆婆讓我教她規矩,她那般聰明伶俐的人兒哪有什麼好教的。我不說讓她不要來,估計她也不好意思突然不來了。她年輕女子該結交同歲的女子,有她們自己的小圈子,說些她們這個年紀喜歡的私房話,天天陪著我這個無趣的老太婆算什麼。”
應嬤嬤聽老太太這語氣不對啊,怎麼有些吃味的意思呢?
好在家裏還有少爺的事要忙活,老太太這有些情緒的話也就說給了她一個人聽。
到了第二日,飯桌上,侯夫人說:“劉家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善善忽然不來了?”
顧誠默不作聲豎起了耳朵,他已經跟劉宗孝打聽過了。
劉宗孝現在單方麵將他當作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崇拜,問什麼答什麼,還膽大包天的加上了自己主觀推測:“不知道,她就那樣,莫名其妙開心,莫名其妙生氣。那天回家還砸了家裏大門。我估計是上你家裝溫柔賢惠給憋的,憋久了當然要發泄一下。我偷偷跟你講啊,你別被她表麵的溫柔給騙了,這女人狠起來……可狠了。”他原想說“會殺人”,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