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的手在桌子底下攥了幾次又鬆開,最後冷了臉:“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

當夜顧誠翻來覆去的就沒睡好,心裏頭什麼想法都有,亂糟糟的。

偏第二天又被工部尚書給攔住了,非拉著他去他們衙門搞土木研究。大概是怕他無聊,還讓劉宗孝全程陪著,端茶送水,小意伺候。

為了準時準點下值,顧誠又拿出了老黃牛的拚命精神,任勞任怨。回了家,見了祖母,屋裏空蕩蕩的沒有旁人,失落。

言歸正傳,侯夫人無端猜測了下,顧誠豎了耳朵聽。

劉宗孝那倭瓜的話聽一次想打他一次,顧誠希望祖母能派人過去問一問。

畫屏站邊上布菜,聞言插話道:“不是說善善懷有身孕了嗎?”

一句話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顧誠手裏的筷子直接掉了,好在大家都太過驚訝,沒人注意到。

畫屏捂住了嘴,眼珠子瞪得賊大。感覺自己又嘴快說錯了話。

侯夫人反應了下,喜道:“你怎麼知道的?善善跟你說的?這孩子怎麼瞞我們這麼久啊。”添丁進口人間喜事,侯夫人喜歡善善自然希望她過的好。

畫屏將頭往應嬤嬤那一扭:“應嬤嬤說的呀。”

應嬤嬤無端被點名,人都抽了抽:“我?我什麼時候跟你說了?這事我不知道。”

畫屏已經開始心虛了,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支支吾吾道:“就昨天應嬤嬤和老太太閑聊,我聽了一耳朵,不是嗎?”

眾人表情各異。

銀燭已經去打她妹妹了,見天的嘴上就沒個把門的,什麼往玩外說,不知道還瞎說。

其實,畫屏也就在顧家人麵前這樣,在外頭嘴嚴的很。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說:“那是應嬤嬤擔心善善隻顧著這頭,怕她冷落了劉大人,又想著他們夫婦已成親四載,連個孩子都沒。勸誡她不要每日都來這邊,多顧著家裏頭,早日要個孩子,也送來我們玩玩啊。”

侯夫人跟著笑:“啊,我喜歡小孩子呀,要是像善善該多好啊,一定非常可愛,招人心疼。”

顧誠這一晚的心理活動可謂一波三折,他第一次生出了將畫屏連同顧魏一起叉回青宣的想法。而後,他又在他娘和他祖母描繪的善善和小寶貝的美好畫麵中,多幹了兩碗飯。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夜裏的夢就綺麗的不可描述了,次日醒來,人就尷尬了。

今日休沐,顧誠不用當值。但他在青宣就養成了習慣,一年四季,天不亮都會早起練功。跟往日一樣,銀燭領著丫頭們進屋掃灑,一推門,顧誠驚了一跳,喝問:“誰?出去!”

丫頭們都嚇到了,紛紛後退。站在院子裏彼此對視,回不過來神。

少爺這是怎麼了?從來沒這樣過啊!

銀燭默默想了會,想著動物求偶的時候都狂躁易怒,大概人也一樣?

因此,也沒有大驚小怪,隻遣散了下人,將潑猴兒叫來,讓他去少爺屋門口伺候著,隨叫隨到。

顧少爺尷尬的解決了自他成年後屈指可數的尷尬事。以前也不是沒經曆過,不過那會兒沒有臉,全憑一腔衝動,解決了就完事了。這次讓他驚魂難安的是一直朦朦朧朧的人忽然有了臉,更糟糕的是,還還回味無窮,揮之不去。

顧少爺覺得自己攤上大事了,而後一個上午,他都呆坐在屋內。

參禪。

顧老太太和侯夫人背後笑話他,沒跑了,肯定是了,魂都被勾沒了。

期間,工部的聶宏傑大人來了一趟,指名道姓要見顧誠。

侯夫人說:“哦!我想起來了,之前一直聽說小誠在幫工部幹活,不會是工部哪位大人家的姐妹或女兒吧?”

老太太閉目想了下,表情變了變:“聶大人的女兒我都見過,長相……”一言難盡。

她是長輩,不好評價。

顧誠避而不見,聶大人又不能來硬的拿人,跟顧老太太一通閑聊,深切表達了愛才惜才之心。

侯夫人聽著心都疼了,她就說她兒子怎麼現在老熬夜,原來問題出在這。

問清楚情況,不關兒女婚事,老太太、侯夫人都暗自鬆了口氣。

聶宏傑身量高大,膀大腰圓,體毛濃重。

據說,他的倆個女兒都隨了父親的……體貌特征。

聶宏傑剛走,何不憶就來了。

他是聽說顧誠要參加冬狩,心裏頗為驚異,過來問問情況。

顧誠盤腿坐在蒲團上,直著眼,也不知在想什麼。何不憶抖落一身飛雪,潑猴兒上前接過。

顧誠也不知怎麼了,現在就連看到潑猴兒都心虛,說:“你怎麼進來了?快走!”

潑猴兒說:“畫屏姐也被你趕走了,我要走了,這裏就沒人了。”

何不憶不明所以,問:“他們都怎麼招你了?”

顧誠不說話,一手掐著下巴發呆。

何不憶找了一圈,拖來一個靠墊直接扔地上,坐他旁邊,“聽說你要參加冬狩?”

顧誠看他像看傻子:“有病!”

何不憶:“誰有病?”

顧誠:“你來問我這話你有病,我去參加我有病。”

“我就說嘛,傳這些謠言的人才有病,”何不憶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紙,轉了話題,“你來看看我給童小姐的新曲目《白狐》填的詞。你說我怎麼就這麼才華橫溢呢?”

顧誠睜了一隻眼,意興闌珊,說:“這隻小白狐被將軍射了一箭,差點死了。殺身之仇,不思報仇雪恨,轉頭又要嫁給他。這狐狸精是不是有病?”

雖然故事梗概是童小姐給的,但歌詞是何不憶填的啊。

何不憶很憤怒:“愛情啊!這就是愛情啊!你個不懂情愛的莽夫,你怎麼能懂男女間愛恨糾纏的美妙!”

顧誠沒什麼精神:“我是不懂。”

何不憶好為人師,立刻撲過去道:“男女之愛是世上最美妙的感情,跟別的感情都不一樣。她會讓你魂牽夢縈,不得安生,不見麵想,見了麵還想。”

顧誠:“為什麼見了麵還想?”

何不憶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衝他擠了下眼,比了兩根指頭說:“當然是希望更近一步啦。想靠近她,想貼著她,想時時刻刻都和她在一起。”這般說著,他還猥瑣的比了個飛吻朝顧誠扔去。

非常難得的,顧誠竟沒有揍他,而是陷入了沉思。

何不憶做完這個動作就跑,然後他發現,自己跑了個寂寞。

“一個男人非常想一個女人,每天巴巴的做完手裏的活,就希望回來能看她一眼。見麵也不敢說話,還不敢看她,晚上……晚上卻夢到她,這說明什麼?”顧誠口幹舌燥,艱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