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累壞了,夜裏居然睡得還不錯,雖然廣播裏說這一晚又震了好多次但都沒感覺到。淩晨上路,轉道綿陽,路更艱難起來,一邊峭壁一邊懸崖,塵土飛揚,巨石擋道,大片的廢墟開始出現,沿途工廠、民居、學校、醫院、寺廟……無一幸免。已不是簡單地掉磚掉瓦了,盡是整幢整幢地倒塌,路麵破裂不堪,連鐵軌都變了形。滿街都是各色各樣的迷彩服和成群結隊的誌願者,災民倒不多見,可能是被轉移或集中了吧?與車外的喧鬧相比,車廂裏已從驚呼轉到沉默,海悅一陣陣恍惚,總覺得一切都是布景,哪裏可能真實。
一路行來,每條山溝每片平地都見縫插針地扯滿了營帳,真不曉得華重這300號人該往哪兒填。還是終於走到了駐紮地,紅白鎮中心校,也是一堆一堆的廢墟,七七八八地散落著書包、文具、甚至小衣服、小鞋子之類,讓人不忍多看第二眼。中間的操場倒是被平整了出來,很大一片空地,麻煩哥和其他幾個“總”特意跑到醫療隊來叮囑金院“好好消毒,前兩天這地方擺了兩百多具……”
幸好消毒液片是帶了足夠的,出來第二天了,醫療隊終於找到事做,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把每個可以站人的角落都好生灑掃了幾遍,工人們架帳篷,張嫂他們熬稀飯,到底有種安營紮寨的感覺了。
麻煩哥一邊一迭聲地說真不該帶女人出來,一邊指揮著給她們架了頂精致的小帳篷和專用小廁所,和那些工人們住的簡易型比起來真是宮殿和茅草房的區別。一頓熱乎乎的稀飯下肚,睡在小宮殿裏,海悅覺得自己也太享福了,簡直有點愧對災區。
夜裏依舊餘震不斷,依舊好睡。真正的工作是從淩晨開始的,華重的作業現場是一個垮塌的化工廠,工人們兩小時一換地進去。醫療隊在路邊設了個站,處理點小傷小痛,等著給換班下來的工人、車輛們消毒。8點過,第一批人終於下來了,一個個滿麵塵土,遍體大汗,渾身找不到一點幹淨的地兒,白大褂們一邊噴消毒水一邊打聽裏麵的情況,但幾乎沒人願意多話,一個個地喝水,擦汗、倒地就睡,等著下一次輪班。
到了下午,麻煩哥開始安排醫療隊的也跟進現場,因為碰傷、中暑之類的陸續出現了,但也申明不要女的。終於有自己人進去了,收工以後,幾個女孩子纏著直打聽,但醫生們都很沉默,連最嘰喳的賀天也啞巴了。小雨憤憤然“你們總得說說這次出來到底幹了些什麼吧,不然回去我們怎麼說,災區幾日遊?”
金院拍拍她的肩“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挖屍體,挖到後部隊收屍隊的來消毒裝袋,挖完了一處就爆破,清場。”
她們倒吸一口涼氣“沒活的嗎?”
“這些路通的地方部隊、搜救專家都掃過好幾遍了,沒一點生機的才輪得到我們上。”
哦,於是,大家都是沉默了。
是夜,三個女孩子商量著一定要去現場看一看,雖然大軍過後,這裏已算不得第一現場了。第二天,好不容易瞅著麻煩哥開著小車出去了,她們悄悄吊在工人身後跟了去。沒走幾步就被發現了,七嘴八舌地勸她們回去,架不住她們死皮賴臉地央求著,終於有個隊長模樣的鬆了口。帶著她們還沒靠近現場邊,就被一個稱作“吳總”的攔下了。她們見那“吳總”麵相和善,正考慮著是慷慨激昂地請命還是裝可憐狀地討活兒幹,那廂已迅速變了臉,而且說話比麻煩哥還不中聽“男人還沒死光了,要女的來幹什麼,回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