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灰頭土臉地返回營地守著醫療站,無比鬱悶。但幾天下來,終於心理平衡了,她們似乎還不是最閑的。路不通的地方除了部隊誰也進不去,路通的地方無一處不堆滿了人,街上晃悠著無數的誌願者和記者們,一個個都在找事做。而麵對真正的災民大家又什麼都做不了,已失去親人的他們無從安慰,還在找幸存者的他們幫不上忙,勻點口糧被褥之類的人家也不要,這些通車幾天的地方,尤其是鎮上,根本不缺生活物資。對著那些或悲痛或麻木的臉龐們,大家都很尷尬,我們滿腔熱情地趕來這來,自以為會出很大很大的力幫很多很多的人,但事實說我們其實沒那麼重要。
無人可幫隻有相互幫忙,海悅她們每次上街發藥消毒之類的都有誌願者幫忙,而她們省下來的口糧也救濟了好些個開著輛小中巴就奔進來的記者。大家相望間都有些無奈,但每天仍有大量的操著不同地方口音的人湧進來,比“華重”更龐大的工程隊也有不少,像他們第一天出來時一樣,亂問亂闖,找活兒幹找地方安頓。賀天大發感概“競爭社會啊,來遲了哪接得到生意。”金院白著臉“注意言行,別亂說話!”
但畢竟是災區,白天太陽毒辣,夜裏寒氣深重,空氣裏怪味不散,成天地塵土飛揚。每天供應這一頓稀飯,其餘都是幹糧,飲用水更是限量的。當麻煩哥看著幾個女孩居然省下礦泉水來洗臉時,大發雷霆,嚇得金院連連檢討。第二天市長就給她們每人多發了一瓶水“李總交代的,女人就是麻煩,什麼都費。”
成天吃稀飯就幹糧,跳舞就成了件難事,醫療站的麻仁丸用的飛快,和“創口貼”在藥品排行榜上交替奪冠。每次開飯,一群人對著餅幹,方便麵都要忍不住說市長幾句“這麼多車子,怎麼就不拉點蔬菜水果來。”市長大腦門上直冒冷汗,隻得到處道歉“是兄弟考慮不周。”其實真不能怪他,就一晚上的準備時間,三百多號人的吃穿用度,想想都令人頭大。
上現場的男人們已經髒得認不出誰是誰了,多一瓶水的女孩們也好不了多少,一身臭汗,滿麵塵土哪裏收拾得幹淨。頭發油膩得擰成一縷縷,沒辦法受不了隻好剪去,海悅開始不願意,要留著長發穿婚紗好做發型,但沒幾天也扛不住了。三個人剪得缺缺丫丫的,有次上街發解暑藥居然被一三十好幾的誌願者追著喊“大姐”,慪得小雨逢人就先開口招呼,連那些明顯是學生摸樣的誌願者她也“哥哥”“姐姐”的喊得聲脆,聽得莉莉海悅直翻白眼。
一段時間呆下來,什麼新鮮都不新鮮了。早先夜裏有餘震早上起來還談論幾句,現在根本不當回事兒,有次喝稀飯時大震了一下,好些人筷子都掉地上了,撿起來擦都懶擦一下又繼續吃。前些日子見了個把外國友人就大呼小叫,現在金頭發的,鷹鉤鼻子的、黑皮膚的從身邊走過眼睛都不眨一下。頭幾次看到成列的部隊開過還饒有興趣地看看番號,數數將星,現在直升飛機在頭頂上打轉也沒人多看一眼。前幾天有記者過來采訪一個個還興奮小半天,現在耍大牌了,還給工會方主席提要求“接受采訪太沒意思了,省級以下的媒體都給推了行不?”
海悅的手機幾乎是關著的,也不為省電,華重帶了發電機來,隻是關心的電話太多,一個個接來太累。每天晚上就開一小會兒,回回短信,和媽媽、大齊聊上幾句。有天夜裏霍岷居然打進電話來,她想了想還是接了。這次他沒叫嫂子,直接就問“海悅,你是住在學校裏?”
“是啊。”
“學校怎麼樣,保住了嗎?”
“有一兩幢樓沒垮,有一兩幢垮了一半,還有的就垮沒了。”
“是,是嗎?那其它地方呢?”
“都差不多,政府、工廠、醫院、村子、寺廟……沒一處完整的,真慘啊你沒來根本沒辦法想象。”
“差不多嗎?那就好,那就好。”
“喂,什麼意思啊你!”
忙音傳來,那邊已掛斷了,海悅大感氣憤,他也太冷血了吧,可能是小時候缺鈣,長大才這麼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