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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陰天。
謝辰母親陵墓所在的墓園在一座山上,沈清來過很多次,因為這裏也是埋葬著她爺爺奶奶的地方。
或許不為了讓沈清多想,父母從沒有帶她去過謝辰母親的墓前,每次都趁著她玩耍的時候,偷偷去。
小時候不懂事,來掃墓的時候隻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吃飯,因為每到那個時候,總能吃到一些平時家裏不會做的菜肴。
通往爺爺奶奶的墓碑的路上,還有幾株特別漂亮的樹,鬱鬱蔥蔥的,一眼望去皆是令人放鬆的綠色。每次到這裏,沈清都覺得心靜下來了。
穿梭在樹林間,在花叢邊,在一條潺潺的溪流邊,偶爾還能圍觀其他前來掃墓的人邊嗑瓜子邊打牌的景象。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故人已經逝去多時,再來時,有些人心裏已經不再隻有悲傷,隻有一種釋然和繼續好好生活的美好願景。
有些家庭並不將此事看作是多麼嚴肅的事。
而有的,哭得梨花帶雨,有的,哭得稀裏嘩啦,那啼哭聲沈清站在幾十階台階山都能聽見。
她認得爺爺奶奶的方位,跟著謝辰走時還指給她瞧。
索性,他們也去了爺爺奶奶的墳前。
墳前又有些落葉了,輕輕掃去。
沈清半蹲半跪在前頭,一襲深色的長裙拖在地上:“爺爺奶奶,這是謝辰,小辰啊,你們見過的。”
爺爺奶奶在世時見過謝辰幾麵,後來沈家來掃墓時並不會帶上謝辰,畢竟血緣上,他並不是一家人。
“他現在也是我的男朋友了。”她拉了拉謝辰的手。
“啊?你們問我什麼時候和這個人結婚啊?”沈清笑著斜看謝辰,“那要問他咯。”
“很快了。”謝辰低頭一笑,接著陪沈清一起在爺爺奶奶墓碑前放了鮮花。
“什麼很快,我答應了嗎?”
謝辰:“你要拒絕嗎?”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嗯,”謝辰抿嘴點點頭,“看來我得準備多幾次的求婚方案。”
……
謝辰母親的墓在更深處,也更高,爬坡許久,沈清氣喘籲籲地停下休息了好幾回。
也許是為了看前來的人的心意,有些墓離大路隔著十萬八千裏,需得走上很久,但那片墓地也是最貴的。
沈清還不知道謝辰的母親長什麼模樣,她從來沒有好奇地問過,畢竟在從前,她一直不覺得謝辰是謝家的人,沒有實感。
眼前出現了幾株廣玉蘭,此時的花還未盛放,卻見一朵朵花苞藏在葉片裏,隱約現著白色花朵的雛形。
高大的柏樹在墓地邊形成一條長長的林蔭道,青階平緩,台階縫隙處長出的草葉並未被處理,衍生出一種自然的美感。
謝辰母親的墓地就在中央,被打掃地很幹淨,黑色的碑中嵌著她的照片。
沈清凝眸細看,看得有些出神,許久才覺自己失理了。
謝辰的母親長得極漂亮,沈清從沒覺得有人比自己長得還好看,今天是第一次這麼覺得。
謝辰的母親喚做李清芳,名字屬於那個年代,也有著那個年代的風韻。
她長得清純,一頭濃密烏黑的長發,有些卷曲,蓬鬆地占據了整個畫麵。眉眼間極溫柔,一看便是一個性格極好的人。微微一笑,笑容好似能融化冰雪。
沈清看著謝辰,又想起謝宇。
或許正是這樣的人才能融化那樣的人心裏的冰山,也正因為失去了她,謝辰的父親才找不到積極向上的方向了,他失去了他的陽光,隻能在黑暗裏跌打滾爬,逃避不動成了最安全的方式。不要提醒自己,太陽的離去本可以避免。
沈清小嘴抹了蜜似的牽著謝辰的手,彎下腰,一個勁地誇讚李清芳長得好看。
彎彎的眉眼又像照亮黑夜的月亮,一睜圓又像那太陽。
恰好今日的陽光特別明媚,穿透林葉間,照射在沈清的身上暖洋洋的,自然也在她的瞳孔中添了許多光芒。
從墓園上走下山。
路上沈清慢悠悠地問:“你記憶中的她是什麼樣的?”
畢竟那時,謝辰還很小,記憶並不完全,通常來說,隻有特別深刻的片段才能被保存下來,讓人成年以後都無法忘懷。
“很溫柔,總是笑著。”謝辰停頓片刻,“也記得她抱著我在醫院裏奔走,後來掀開了醫院急診室的透明簾子,消失了。”
消失了。
多麼委婉卻沉痛的詞語。
下山的路,走得比上山還要漫長難耐,兩人沉浸在哀愁的情緒裏,話不多,偶爾說上幾句,大多時候耳邊都是鳥叫聲。
此時還不到清明節,來掃墓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地遍布著山頭,聽不到太多嘈雜的人聲。
走到半山腰,一個沒有預料到的人迎麵走來。
謝辰看見他腳步便停駐在原地,對方亦是,兩個長得有幾分相像的男人對望,卻無言。
“謝伯伯。”沈清微笑開口,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冷寂。
謝宇的視線挪向沈清,露出和藹的笑容:“小清啊,你怎麼也來了?”
“和您一樣啊,看望重要的人。”
想來謝宇在美國的這麼多年,他沒有到墓園來過。
他懷念的方式是對著昔日的照片,沉浸在從前的回憶中。
這是非常典型的沒有勇氣麵對。
今天他能來,是改變。
“我們已經要走了,伯伯您現在上去嗎?天快黑了。”
謝宇低頭提了提自己手上的幾個袋子:“無事,我有很多話想說,想今天一次說個夠。”
沈清目光放低,點點頭:“好的,伯伯還是早點回去,天黑了下山不方便。”
“嗯。”他一邊應著,一邊瞥了一眼一旁的謝辰。
兩父子真是一模一樣的冰冷,麵對彼此總歸有點傲嬌,心裏都知道這不是對方一個人的錯,但就是拉不下臉來好好說話。
沈清二話沒說掐了一下謝辰的腰後,咬著牙快速又小聲地說:“你啞巴了?”
“父親。”謝辰開口。
“嗯。”
謝辰又低垂眼眸,睫毛在滿天如火如荼的晚霞中被染紅。
第一步,走得很小,但是很重要。
沈清、謝辰和謝宇背對背走著,一個上山,一個下山。
耳邊隱約聽見了一把枷鎖被打開的聲音,哢嚓一下,塵封已久的東西跑了出來。
“小清。”
“嗯?”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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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群像戲拍攝完的那天,沈清故意和謝辰說了謊,告訴他說是明日才結束,實則悄悄蹲到了他的公司樓下。
說來她一直不過問他的事業,不打擾不參與,甚至連參觀都沒有參觀過,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沒有興趣。
她思來想去覺得不應該,怎麼說她也應該去參觀一下。
這件事她還拜托了周書昊,畢竟她真的對這些不甚了解,即便是從前謝辰邀請她去,她都以不感興趣為由拒絕了。
周書昊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喬裝打扮的沈清,抽了抽嘴角:“你這是什麼意思?”
“隱藏身份啊,沒看出來嗎?”她轉了個圈,頭上包著的圍巾瞬間散架。
“你這是玩角色扮演玩上癮了?”他一臉嫌棄地看著眼前的沈清,亂七八糟的一通穿在身上,他都看不出她扮得是什麼,更像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你看上去像是來訛詐的人。”
“開什麼玩笑,我扮的是愛慕謝辰的人。”
“誰?”
“哦,就假裝我是另一個不相幹但愛慕謝辰的女人。”
“……”
周書昊無話可說,決定將這個腦回路不太正常的女人交給謝辰自己處理。
他隻帶她到公司大樓一樓,然後就離開,剩下的讓她自己闖關。
沈清藏在墨鏡後的眼睛機靈地看了圈周圍,昂首挺胸走出貓步。
“你好,我預約了見你們謝總。”
對方抬起眼看了看她,身上的妝扮像是調色盤打翻了,起碼有六種顏色。大紅唇塗出邊界,右側還暈出一道,藏在墨鏡後的眼睛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您的名字?”
“沈嵐。”她胡謅一個。
對方果然說:“不好意思,我們這裏並沒有您的預約記錄。”
“不可能啊,我明明打電話來過,”沈清並沒有打算因為自己的惡作劇就為難公司的員工,也不是真的沒有分寸,畢竟惡作劇的對象是謝辰,並不是公司的其他人。她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我在這裏等他吧。”
“好。”對方為難地應下,“需要喝點水嗎?”
沈清搖搖頭。
現在是下午四點,她數著時間,倒是要看看謝辰這工作狂要工作到幾時。
等著等著,月亮都出來了,天空都被潑上濃墨了,也不見謝辰下來。
沈清索性發了條微信給謝辰:「謝辰,我的人脈告訴我今天你公司去了一個愛慕你的女人!你解釋解釋。」
謝辰:「你的人脈?愛慕我的女人?」
沈清:「你別管誰告訴我的,這是我安插的臥底,你別想知道。我聽說她現在還在樓下等你呢!」
謝辰:「樓下?」
沈清發了幾條過去,那邊的信息停了許久。
身邊的工作人員接到了總裁辦公室的電話,悄悄打量著沈清,輕聲細語彙報。
“知道了。”
謝辰歎了口氣,失笑。
沈清還在不懈地發著消息:「謝辰?謝辰你人呢?」
沈清:「好啦,我是惡作劇的。」
沒等她再發出一條,專用電梯叮地一聲響了,她低著頭沒注意查看。
直到一雙擦得鋥亮的皮鞋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你就是那個愛慕謝總的女人?”
她抬起頭,愣了愣。
“跟我上來吧。”
這人,她見過,謝辰的助理謝天添。
負責送盒飯,還負責接送人,什麼活都幹。從前關雨形容他為機器人。
她跟著走出兩步,聽見身後傳來討論聲:“怎麼回事,謝總不是和沈清的感情很穩定嗎?”
沈清嗆了幾口。
感情謝辰是要陪自己玩這角色扮演。
作者有話要說: 謝辰:女朋友每天都在換著法子惡作劇怎麼辦?
作者(搓搓手):惡作劇回去。感謝在2021-09-18 23:54:14~2021-09-19 23:58: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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