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相見,大概是劇組剛好都借了同一個地方拍攝。
沈清打著遮陽傘,慢悠悠地跟在提著包的小助理身後,原本打算就此經過餘蘇蘇的身邊。
“沈清。”
她笑著和男友說了些什麼讓男友離開一會,男人狐疑地多看了沈清一眼才走。
沈清看著麵前的餘蘇蘇,看著她徹底從餘淑成為了餘蘇蘇,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高一時的影子。
她的人氣大約從一年前開始下跌,原因是有一個和她很相像的小花空降了,小花比她們都要更年輕,顏值風格上更甜美,更有觀眾緣。
最重要的還是對方的資源比餘蘇蘇好很多。小花背靠著大公司,又是公司力捧的新人,一部劇火了之後各種資源跟上,一下子就讓原本中意餘蘇蘇的一批路人粉移情了。
至於她的新男朋友,是個名導的兒子,雖不是圈內人,但能給她提供的幫助想來也是不少。
沈清雖不能苟同餘蘇蘇曾經和她說的觀點,但她大約能理解餘蘇蘇的那套邏輯。
有的時候,資源就是這樣不公平的。
她站在高處,說任何話都很風涼,她隻能閉口不言看著,最後的結果都是餘蘇蘇個人的選擇。
“好久不見。”她笑著將視線從男友身上挪移回沈清,攥著手裏的衣袖,笑了笑。
“嗯。”沈清點了點頭,傘歪斜地往餘蘇蘇那裏靠攏過去,把她也攏進了一片陰影中。
餘蘇蘇今天背著一款香奶奶包,衣服也是,周身皆是純白,豔麗的唇彩就顯得突出。
她低下頭在包裏翻找了一會,從包裏找出一樣物件遞給她。
沈清覷了一眼:“這是什麼?”
餘蘇蘇:“嚴語陽房間裏找出來的。”
沈清微微愣神:“怎麼沒有把他交給嚴語陽或者是警方?”
“因為沒有必要。”餘蘇蘇揉開沈清的手心,把物件放進去,抬頭笑了笑。
沈清蹙著眉頭盯手裏的物件,小小的一個盒子,浮雕挺是精美,隻是落了灰,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沈清,”餘蘇蘇在她麵前搖了搖手,把她飄遠的思緒來回來,正色道,“我挺討厭你的。”
“……”沈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就為說這話給自己聽?
“因為你什麼都有。”
沈清聽著,沒說話。
“但其實也不是你的錯。隻是我沒法不討厭你,所以我們做不成朋友。”
“嗯,我認同。”沈清答,不緊不慢地把盒子先收進了口袋中。
餘蘇蘇的視線跟著她的一舉一動,笑說:“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謝辰自己,誰最早知道他喜歡你嗎?”
“誰?我哥?周書昊?”
餘蘇蘇搖了搖頭:“我。”
沈清顯然不明白為什麼是這個答案,眉頭皺成了一個倒八字。
“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我知道。”
都說一個人暗戀另一個人時,對那個人的一切事都會很敏感,餘蘇蘇就是。
她比嚴語陽有自知之明,高一的假期見過幾次謝辰,看過他和沈清之間的親昵,自然也看見了那道結界。她知道自己闖不進去。
她瞧著沈清,總覺得她總有一天應該會遭受社會的毒打。
畢竟年少時的她什麼苦也沒有受過,什麼事都有人幫她做。
那個時候餘蘇蘇就很期待沈清以後會是什麼樣。
沒成想,還是老樣,不會喪氣,不會氣餒,這也是餘蘇蘇羨慕的一種性格。
“我走了,我男朋友該想我了。”
沈清低著頭,沒有回應她的這句話,手指伸進口袋裏摸著那個盒子,視線不自覺追隨著餘蘇蘇遠去的方向。
她打開那個盒子,裏麵擺著一個錢包,是大約十年前流行的款式,記憶中謝辰就有一個差不多的。
錢包的表皮已經花了,青灰色的物質附著在上麵,沈清輕輕拍打了下。
翻開錢包,裏麵還有幾張現金,多年未被人使用。
右側的透明pvc卡包裏疊放著兩張卡。
在表麵的是一張書店的儲蓄卡,沈清知道,就是家右手邊直走大約八百米的一家書店,客人不多,但是一直堅持著,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在那。
抽出那張書店的卡的時候,底下的一張跟著出來了,漫長的年歲中,兩者合二為一了,黏在一起。
沈清費了挺大的力氣,才聽“啵”地一聲,兩張卡被分開。
傘被她夾在頸部和肩膀之間,歪到了左邊,把她暴露在暖陽下。
可她無暇顧及。
背後的那張既不是銀行卡,也不是什麼身份證明,而是她的照片。
她高一入學時的軍訓照。
即便照片泛黃,她還是能看出裏麵的自己黑不溜秋的,和拍攝《象群》時差不了多少,咧著嘴笑得傻氣。
這一看就是放大了班級合照後又裁剪下來了,像素不高,細看有些模糊。
這是誰的錢包?
她在其中尋找著線索。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在左下角看見了兩個刻字,深深地嵌在了皮中。字體很漂亮,或許是在店裏找專業人士刻下的。
兩個字,她再熟悉不過——
謝辰。
即便她一直知道謝辰早就心屬於自己,但是再看到證據,心裏也再次顫動。
原來那麼早以前,他就這樣喜歡自己。
她忽然很想敲打他隱忍的性格,什麼都不說,他們白白浪費這麼多年。
可她又想,如果那時謝辰告訴自己,自己是不是會驚慌失措地跑掉。
畢竟——哥哥怎麼能喜歡妹妹呢。
沈清的大腦停頓了一會兒,又升起疑問,既然是謝辰的,為什麼會在嚴語陽的家中?
難不成是嚴語陽偷的?
合上錢包,放回盒子中,沈清把盒子揣進兜裏,讓司機一腳油門把她送到了謝辰的公寓下。
她躺在謝辰的床上等著他從公司回來,期間又好好打量了一番他的房間,看上去還是那麼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的房間。成片的灰色看著冰冷又簡潔,連裝飾物都不舍得多擺上幾個。
躺著躺著,她睡著了。
她隻是想要看看謝辰幾時會回來,便沒有打電話。
謝辰回到家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餐桌上喝了一半的冰水,一灘水漬化在瓶底的周圍,喝水的人不在客廳,大抵是在臥室。
一走近,就瞧見沈清花樣的睡姿,一條腿交疊在另一條上麵,呈現出一個卩的形狀,上半身扭著,心髒貼著床麵,柔軟的臉頰擠出一些肉來。
謝辰在床側坐著,一盞小小的床頭燈亮在左側,照亮沈清睡夢中的臉龐。
他笑了笑,她倒是不客氣,一身外衣躺在床上。大抵是累困了,摸索著就爬上了床。
看她在夢裏也不安生,蹙著眉,一隻手還揣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中,像是握著什麼東西。
謝辰想去鬆開她的手,讓她好好睡一覺。
修長勻稱的指骨伸進沈清的口袋,觸碰到她的手幾回,也不見她醒。謝辰便放下心把東西拿了出來。
擺在手心上,能看見浮雕夾縫中的一些灰塵,看著不像是沈清的東西。
想要放到桌麵上時,沈清翻了個身,一條手臂不偏不倚地拍打在謝辰的手腕上,手一鬆,盒子落在地上,叮叮的幾聲,鐵質的聲音。
沈清驚醒,倒抽了一口氣,揉起了惺忪的睡眼。
謝辰睇了一眼地上的東西,盒蓋在摔落的過程中掉了下來,裏麵的錢包翻了出來。
他停滯住了,低頭看著。
不過一眼,他就認出了那是自己很多年以前的錢包,裏麵放著誰的照片也一清二楚,沈清這次找來家中的目的也就明確了。
睡醒的沈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他拾起,交到她手裏,自然地等著她的問話。
沈清也不客氣,拿出自己的照片和和柔柔地說:“這是你的吧?”
和柔主要是因她才睡醒,沒多大力氣調整語氣,說出口的便糯糯的。
謝辰看著那張照片裏的人,牽起唇角:“嗯,是我的。”
在“是”字之前,他的口型似乎是“人”。
沈清眯著眼,覷了覷照片裏的自己,又覷了覷謝辰:“別貧嘴。這是餘蘇蘇今天交給我的,說是嚴語陽家裏翻出來的。”
聞言,謝辰才恍然大悟。
他高二時不翼而飛的錢包,他原本以為是被小偷順手牽羊了,又或是自己大意落在了某處,沒成想是被嚴語陽撿或是偷去了。
聽了來龍去脈,沈清嘖嘖了兩聲。
“他根本不是喜歡我,他隻是自卑。”
因為沈清和謝辰是難得的沒怎麼吹捧他的人,他不習慣,也接受不了。
他更接受不了看不上他的沈清,有一個關係親密的卻不是家人的人。
所以當他發現謝辰對沈清的愛戀時,才萌生出了一切詭異又變態的想法。
沈清揚著眉頭,揶揄道:“不過我真不知道你喜歡我的程度那麼深啊,要把我的照片夾在錢包裏時時刻刻看?話說這是我們班集體照上裁下來的吧?你怎麼也不找一張好看點的,非找我被曬得最黑的時候,這還是我最不修邊幅的一段時間,照得也醜。”
“嗯,”謝辰點點頭,“醜。”
“你!”
“所以有紀念意義,”他笑道,“畢竟除了這一張,都太惹眼,我看多了,容易心亂。”
……
沈清癟著嘴,被他突然的情話撩撥得紅了臉,一會兒紅暈就從臉頰爬到了耳朵,慢慢燒遍全身。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說情話?油嘴滑舌的。”
“嗯……”謝辰裝作思考,“無師自通,或許是有感而發?”
他故意這麼說,笑著看沈清的反應。
沈清生氣地背過身去。
“小清,明天要拍戲嗎?”
她沉默了好久才給麵子回答了一句:“不用,你沒空陪我嗎?”
“我要去一個地方。”
“哪裏?”
謝辰沉默片刻:“去見一見我的母親,你要一起嗎?”
沈清一怔,慢悠悠地轉過身,眼中是謝辰平靜的神色,可他越平靜,沈清好像就越能從中讀出悲傷。
謝辰的性格就是如此,忍著,不表現出來。
“嗯。”她點點頭。
晚上和父母通電話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明天是謝辰母親的忌日,也就是他生病卻意外造成謝辰母親去世的那天。
就是這天,他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命運有的時候就是一個玩笑。
帶給了他無盡的悲傷,但也因此讓他和沈家的人結下了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