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片黑暗, 晗色仰著頭艱難地吐息,沸騰的身體像是置身在一片潮起潮落的火海裏,雖然有一截浮木勉強抓著不至於溺斃, 但來自心裏的非道德感想和羞恥觀折磨得他很不好受。
這是合歡毒發作的第七回。前三回他頂住了,第四回就那什麼難耐地把別人拐到這硬得要命的榻上來了。
他含著眼淚沉痛地想, 我真是個管不住自己的廢草,看看人家甄業章他們, 個個都是好漢……
這時底下潮起, 晗色失魂地抽氣,越發用力地抓著環著自己的手臂。
然後底下潮落, 晗色又落魄地吐氣,隨後和斷了水源的魚一樣癱進抱著他的啞巴懷裏。
啞巴像蚌殼揣著珍珠似地抱著他, 把他的臉掰過來,唇落在他唇珠上啄著,哄得晗色張口。
這一套路晗色怎麼也拒絕不了, 每次都讓他暈頭轉向和心跳加速。他喜歡親吻遠遠勝於抵足。於是啞巴一邊吻他一邊抱著他輕輕搖起來,在搖晃的餘波裏耳鬢廝磨唇珠相貼,然後晗色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為合歡毒,還是因為純粹的喜歡而這般緊密貼合。
沒一會兒晗色便要窒息了,啞巴隻好先結束, 揣著熱乎乎的小草妖好笑地想,他總是不會換氣。
光線昏暗,他低頭靠在晗色肩頸上輕蹭, 丈量著他的骨和肉,眼睛掃過膝蓋時發現他雙膝都泛了青,趕緊騰出一手去揉,揉了沒兩下指尖便滑到他瓷器一般的小腿上一筆一劃地對話:【膝蓋疼嗎?】
晗色氣喘籲籲, 此時根本注意不到那點小痛小癢,他一張口就嚐到了滑落唇邊的汗:“餘音,我……我感覺好了很多……你要不要先放開我?”
這話好像引發了身後的不滿,他當即被重新拉進火海的潮浪裏,浪花在身軀上洶湧,火花在靈魂裏生息。
晗色到嘴邊的話便被撞得支離破碎。在這種時刻,膝蓋疼?膝蓋疼算個錘子。正腦子嗡嗡地這麼想著,他人就被翻了個個兒,然後膝蓋又開始疼了。
這個錘子還是非常需要注意的。
沒扛住多久,他就氣息奄奄地扭頭抗議:“我膝蓋會廢掉的,餘音,你不能這麼來……”
啞巴皺了眉,他承認,從喜愛的人嘴裏聽到其他野男人的名字時會非常不爽,他更承認自己從前確實很混賬。他既爽又非常不爽,又沒法說個清楚,所以他也不知道是應該加倍善待他,還是應該磋磨他。
這個姿態晗色不僅膝蓋疼,兩手還抓不到東西,沒一會眼淚就攢不住了,還哭得一抽一抽的,哽咽得說不清半句囫圇話。
啞巴覺得自己過頭了,連忙將他翻回來抱著貼貼,大手擦過他滿背汗珠,專挑在他癢癢肉上對話:【對不起,我過分了。】
晗色被癢得又哭又笑,手一頓亂摸索,摸到啞巴的臉一頓捏。
啞巴往他掌心裏蹭,讓他摸索完自己整張臉,便又去貼到他肩頸處,不輕不重地啃。一邊啃,一邊等他下一回的合歡毒發作,琢磨著換個什麼姿態比較好。
晗色看不清任何東西,更加喜歡這樣依偎著獲取安全感,但又覺得萬分羞恥愧疚:“我們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啞巴默了一會,反正這就是個馬甲,而且還是個被認錯的倒黴馬甲,於是他便也不要臉了,手滑到他腰身寫字:【發展成這樣就對了,我喜歡你,比誰都喜歡你。】
晗色辨認完苦笑:“不是……你就是那什麼雛鳥情結,隻是因為那時他們待你不好,而我負責照顧你,你把依賴認錯認成喜愛了。在我心裏,你總是那個被困在水晶球裏咕咕叫的小鮫人,我在你那裏的身份應該是長者才對的,可我現在……噯,我真不是個東西。”
啞巴幸災樂禍,又繼續胡攪難纏:【我不管,我就是喜愛你,就是喜歡壓你。等你的合歡毒好了,我還想壓你。】
晗色登時說不上來,腦子裏一片亂糟糟的。他想了又想,發現一個症結:“我現在是原本的樣子,等我好了,我會重新易容成曹匿的。”
啞巴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變成曹匿那副臊眉耷眼的模樣也挺好的,不那麼招人,看著老實巴交的。不知道那個模樣的小草草起來是什麼感覺。
想著想著就等不及了,啞巴掐著他的腰做琴,愉快的手指在白玉一樣的肌理上彈奏撥弄,晗色經受不住,身軀都軟進了他的掌心裏。他單純以為自己這幅控製不住的浪蕩索求樣是因為合歡毒的緣故,殊不知是因為啞巴對他的身體了如指掌,比他本人還清楚。
這一回兩人相對著,晗色緊緊掛著,害怕掛不住便掉進了看不見的萬丈深淵裏。跌宕間他撥開汗濕的長發摸索到啞巴的後頸,隨著對方深淺緩急的力度而輕重不一地捏著。
在腳趾忍不住繃緊的時候,他也忍不住按著身上人的後頸,把他拉下來,黑暗裏無措地尋找他的唇。
啞巴貼合他的一切不願宣之於口的要求,比中了合歡毒的人還要沉溺和劇渴。
晗色體力不行,沒一會就敲退堂鼓:“腿腿腿要抽筋了!”
啞巴隻好鬆出一絲縫隙,邊給揉腿邊討價還價:【再來一次。】
晗色摸索到對方的心口,舉起拳頭抵在那心口處怒斥:“不行!再搞我沒被合歡毒難受死也被搞死了!”
斥責完,身上那給人壓迫感十足的大塊頭便倒了下來,毛絨絨的腦袋也貼在他心髒處,不像饕餮了,像被馴服的大型犬。
晗色長籲短歎,糾結得頭發要打結。他真覺得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好了太多了,或者說是因為啞巴那力耕不輟的身體力行很大程度上幫他解了合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