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鬆鼠田稻在他衣襟裏衝天空哇哇大叫:“悠著點悠著點!”
不問劍卷驚濤當空斬巨龍,巨龍吼駭浪迎空吞不問劍,雙方一陣石破天驚的輸出,夜空中的靈流炸得海麵上波濤滾滾,巨龍嘶鳴著褪去原形,不問劍嗡響著墜落。
周隱操控著飛鳥衝上去,鋪天蓋地的水汽中,晗色像血紅的斷翅蝶滾落,周隱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簡直像接住一顆滾燙的流星。
滿天血雨沾濕了飛鳥的白羽,晗色渾身浴血,眼睛叫血糊得睜不開,手還緊握著不問劍不放。這一回透支的靈力比前頭要強盛,衝散了他身體裏的換形術,露出了原本的麵容。
周隱看著這個長得和自己相似的存在瀕臨危亡,心悸得一掌打進他心脈裏:“晗色,夠了!別再透支了,再不停下來你的靈核要爆裂了!”
晗色閉著眼,大口大口地嘔著血,身上催生出了青翠的草葉:“把餘音、餘音還給我。”
周隱心急如焚不知該怎麼辦,旁邊那啞巴突然僵硬地爬過來,雙手捧住他的臉,額頭相抵,微光浮現在兩人肌理相貼處。
一首鮫人的安魂曲渡進瘋狂的識海裏,晗色劇烈地倒著氣,眼淚不停從緊閉的眼角迸落,逐漸衝去了血漬。
啞巴也流淚,滴落在他臉上,他的淚和晗色相反,越落越紅,到最後已成血淚。
周隱趁機奪走不問劍,配合著給晗色渡去靈力。這時底下的水晶宮又爆出了一陣光芒,他低頭看去,隻見妖群之中,那滿頭是血的龍王掌心裏攏著一堆碎片,山陽他們也是一副要暴走的樣子。
周隱心裏一沉:“定海珠碎了。”
小鬆鼠田稻唏噓地搓起爪子:“沒辦法啊,命運軌跡變了,囂厲這下更沒命了。好歹不能讓晗色出事,不然萬一來日那位神降世,光憑你處理不了啊……”
周隱搖搖頭,收回視線一看,隻見那啞巴埋在晗色肩上,兩人雙雙暈死了。
沒一會,灰色的大鳥接連撲扇著飛過來,灰頭土臉的山陽、水陰、觀濤跳上來,查看暈死的兩人的狀態。
“如何?”
山陽兩手在晗色和啞巴腦袋上輕搓,一笑比哭還難看:“回家。”
夢境之鄉,有少年笑起。
“吃魚嗎?”
晗色猛然驚醒,他迅速爬起來循聲望去,隻見周遭是他夢見過數次的天鼎山,前方有個黑衣少年站在小溪流裏,手裏抓著活蹦亂跳的鮮魚。
晗色定定地看著這個少年模樣的囂厲,知道自己又在做夢。
少年囂厲費勁地抓著魚,赤腳趟著水走來:“倚玉,這魚一定很好吃。”
晗色閉上眼,弓了背抱緊雙膝。這個小小的動作讓他發覺了這次夢境與以往的不同,之前他做夢,他隻能用周倚玉的視角看,言行不由他自主。可這一回,他發現隻要他想,這個身體就能隨他意動。
“烤了吃還是煮了吃好呢?”少年囂厲上岸來,身上的水珠閃閃發光,“要不煲成魚湯吧,喝湯好像更補身體。倚玉,你為什麼拿不禍刀捅自己左肩?多疼啊。”
晗色不理會他,站起來朝他跑去,劈頭蓋臉地奪了他手裏的活魚,飛跑到小溪上,把魚放回了溪裏。
那尾魚一回到溪裏,當即搖首擺尾地紮進清澈純淨的雪水中,水紋倏忽一閃,紅魚尾,清雪水,魚兒遊向了不知處的遠方。
晗色看著它遠遊,有些站不住,蹲下來揪著草,眼淚砸進溪裏,一滴一滴如餞別。
夢境在水的漣漪裏慢慢消散,來自現世的沉悶咳嗽聲逐漸把他拉回了人間。
“為什麼騙他們去東海?”
“沒有騙,定海珠能在天雷下護住你的心。你那顆心髒強韌異常,雖然不是你自己的,但有心總比無心強,好歹能活下來。你娘當初推算你的命盤,你的劫數理應在滿千歲時,但你現在還差八年多呢,本不該在這時——”
“那不是挺好。”囂厲打斷他的話,冷冷地笑起來,“我不能挑自己的出生,至少能決定自己的死亡。舅父,你與天相爭近千年,該替我高興才是。”
久寇配合地扯起個敷衍的笑:“哦,真高興。”
囂厲輕撫枕在膝上的晗色的長發,冷眼笑他:“行了老東西,想吞噬我不用演戲。現在我齊全了,你若想吞我化龍,得抓緊時間了。”
久寇盤坐在他麵前,凝視了他好一會,輕笑著搖頭,沒頭沒腦道:“我說呢,你怎麼這麼像我。”
囂厲眉心的心魔印紅得就像一簇火焰,一笑盡顯戾氣:“我像我爹,你是我老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