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楊輕寒明顯感覺到女人的身體僵硬了一瞬，抱在胸前的雙手也開始瑟瑟發抖。
她在害怕，在惶恐，亦或是不敢相信，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會有人來看她這個瘋了的女人。
楊輕寒輕輕的按住她顫抖的手臂，“我來看你，也是來救你的。”
說完，女人不抖了。
她靜靜的，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一般躺在角落裏，很久很久，楊輕寒才看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人，已然形容枯槁，她那雙眼睛，卻光芒璀璨，在那張瘦得不能再瘦下去的巴掌大小的臉上，唯有這雙眼睛裏晶瑩的瞳孔裏還閃耀著水潤的光，即便微弱，卻完全不像是一個瘋癲的女人該有的。
楊輕寒愣了愣。
其實，從慕容景的長相大概就能猜得出來江挽風的容貌不會差到哪兒去。
她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但這雙眼睛的風華，還是叫人心裏驚歎。
“君夫人，你醒了。”
江挽風一點一點睜開眼，大抵是有些不太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眼眶縮了縮，眯起了眼睛，眯了一會兒，複又閉上，然後再次睜開。
這次，她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從陰暗的角落裏動作緩慢又艱難的爬了起來。
楊輕寒伸手去扶她，握著她瘦骨嶙峋的小臂，心裏泛起一抹心疼，“吃過飯了沒有？”
江挽風沒有說話，幹燥的唇舌微張，小口小口的呼吸起來，借助楊輕寒手上的力道，讓自己孱弱的身體靠坐在了牆角。
身上的灰麻布緩緩落下，顯出她身上破舊襤褸的上衣來。
她身體十分羸弱，就做了這麼小小一個動作，已經累得開始大喘氣。
外麵還在下雪，出了太陽，天氣仍舊是嚴寒。
她額上冒出冷汗，看樣子根本沒吃飯，身子虛弱至極。
楊輕寒想也沒想的將自己身上的披風取下來，覆在她身上，想給她一些力所能及的溫暖。
“冷，蓋上要好一些。”
江挽風淡淡的看她一眼，開口說話了，聲音粗糲沙啞，仿佛利刀割在喉嚨裏一樣，她很久沒有說過話，張了很久的嘴唇，才說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外麵怎麼樣了？”
她微微抬頭，看向了牢房裏唯一的一扇小窗戶。
外麵的光從窗戶裏透進來，灑在她滲冷凹陷的臉頰上，映照出她的眼睫毛，根根分明。
不知道怎麼的，楊輕寒就是感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她問外麵怎麼樣了。
不是問任何人。
也不是問君家，也不是問蘇清儀。
她在這陰暗潮濕的大牢裏關得太久了，想知道的，一定是外麵的天氣，想知道最近有沒有溫暖的陽光，灑在大地上。
楊輕寒笑了笑，雙手牽起她冰涼蒼白的小手，柔聲道，“一大早就出太陽了，已經過了春節，剛進入三月，山上的桃花就已經露出了花苞，我進城的時候，看見渭水河裏浮著大片大片的水性楊花，春天已經來了，但是天氣還是很冷，需得穿上厚厚的衣服才能禦寒。”
她說得很慢。
江挽風輕輕揚著頭，閉上了眼。
聽著這個女孩兒口裏的話，慢慢在腦海裏描繪渭城春日的風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