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撅著小屁股，漆黑的大眼睛微微抬起來些，看一眼炭火又看一眼自家娘親，“她哥哥不是好人，大家都來罵她，她整天整夜的哭，煩死了，哭也就算了，這些日子，她日日去院子裏找爹爹，給爹爹送湯。”
楊輕寒不是不知道柏雪對辛縝有意。
他那張臉，到哪兒都得讓女子芳心動上一動，沒有投懷送抱，送個湯還算好的。
也不知道攤上這樣的男人是好事還是壞事。
“送湯？”
“是呀。”
辛真寒煞有介事道，“紅著臉，垂著眼，看一眼爹爹還要假裝摔倒，讓爹爹扶她，她沒長骨頭嗎，為什麼非要爹爹抱？
寶寶都沒有讓爹爹抱了！她居然敢霸占寶寶的位置！”
楊輕寒眉心一動，“你爹爹抱她了？”
辛真寒抬起眼，“沒呀。”
楊輕寒臉頰微抽，“那你胡說什麼。”
辛真寒舔舔唇，手裏拿著小鉗子，“爹爹沒接住她，自己暈倒了。”
楊輕寒皺眉，“誰暈倒了？”
辛真寒眨眨眼，“爹爹呀。”
楊輕寒霍的從塌上坐起身，狐裘滑落在地，“他怎麼了？”
看著娘親臉上擔憂的神色，辛真寒有些不解，“不知道呢，寶寶也不知道爹爹怎麼了，他現在還躺在床上，不過天寶叔叔和莫羨叔叔都不讓寶寶說，寶寶是實在氣不過那柏雪姐姐，所以才跟娘親吐槽的。”
楊輕寒心中一緊，下榻穿鞋。
辛真寒將小鉗子放在旁邊，“娘親，你要去哪兒呀，天快黑了，我們一起準備吃晚飯吧！”
楊輕寒晃了晃神，心口忽然如壓著一塊巨石。
她取過一把青竹傘，叮囑辛真寒好好待在房間不要動，然後自己提著裙擺一頭撞進風雪裏。
玉雪沙沙沙的打在傘麵兒上。
天地分明安靜，可她卻心亂如麻。
她沒再多想，走過九曲橋，踏過水榭數十汀步，來到他現在住的院子門口。
賀慈慌慌張張從裏麵出來，手裏端著一方煎藥砂鍋，看到她，神情一亂，將砂鍋往身後藏。
楊輕寒冷冷看著他，“藏什麼？”
賀慈訕笑一聲，將藥鍋拿出來，“沒……大小姐，就是給你熬的藥。”
楊輕寒斂眉，走過去，將他手裏的藥鍋奪過來，放在鼻下輕嗅，果然聞到極大的一股血腥氣。
賀慈縮了縮脖子，像一隻被抓住小辮子的鵪鶉。
“哪來的血？”
“殺的雞……雞的血。”
“你以為我三歲小孩兒？”
“真的，不騙你。”
楊輕寒冷嗬，“賀慈，你有本事就看著我的眼睛再說話。”
賀慈將睫毛抬起來，顫顫巍巍對上楊輕寒審視的眼神，“大小姐。”
楊輕寒苦笑，“你也騙我。”
賀慈瞬時噎住了，喉嚨微緊，還想再解釋些什麼，就見楊輕寒從他身旁走過，一眨眼，就已經打起簾子進了院中正房。
房間裏燃著淡淡的蘇合香，是他一貫最喜歡的。
越過一道屏風，才是放著拔步床的裏間，裏麵置了一方新鮮的熏籠，夜色從窗欞外透下來，斑駁的光影淋在床邊地毯上，雪花靜靜的飄著，讓這一切美得像一幅寫意的古典畫。
楊輕寒走進去，看到地上還有個打翻的湯盞，男人閉著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仿佛一張紙。
她心跳微微加速，愣愣的站在床邊。
他怎麼了？
這麼久以來，她一直以為是賀慈研究的解藥壓製了她體內的毒素，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楊輕寒頹然的坐到床邊，拿起他的手，拂開衣袖，看到他傷痕斑斑的手腕兒，頓時濕了眼眶。
“辛縝，你怎麼能這樣……”“我不要你的血，你知不知道？”
她不想再欠他任何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