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陳子言有點生氣——這家夥,打麻將的時候不來送錢,偏偏要在球賽快開始的時候才跑來湊熱鬧。但馮舒畢竟是自己的責任編輯,所以陳子言還是客氣地回了一條:“皇馬之星茶樓三號包房。我們都在,不過你來晚了,今天得讓你買單。”
消息很快就回過來了,隻有一個字:“好。”
在付錢的問題上,馮舒從沒有這樣爽快過,這不禁讓陳子言有了些隱隱的不安。為什麼會有不安的感覺?這不安的感覺來自於哪裏?就連陳子言自己都說不清楚,反正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半個小時之後,有人在敲包房的木門。
“篤篤篤——篤篤篤——”
應該是馮舒來了吧。
陳子言拉開了木門,卻詫異地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強壯男子,手裏夾著一個黑色的皮製公文包,眼神炯炯地望著他——這眼神給陳子言的感覺很不好,太銳利了,太直率了,他總覺得這樣的眼神會刺穿他的五髒六腑,讓他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這個男人是誰?陳子言不禁心生疑惑。
“請問,您找誰?”陳子言很客氣地問向門外這個陌生的健壯男子。
陌生人開口問道:“請問你是陳子言嗎?你應該是馮舒的朋友吧?”
陳子言疑惑地點了點頭。
陌生男人張開嘴,露出一排很幹淨的白色牙齒,慢慢說:“你好,我叫周淵易,是一名警察。”他揚起了手,手裏拿著一隻精巧大氣的商務手機。
陳子言立刻認出那是馮舒的手機。
他心中那不安的感覺,突然變得更加熾盛了。
3
對於潘老太太來說,這肯定將是她記憶中永遠無法磨滅的一天。
潘老太太在城郊結合的偏僻地帶,自建了一幢獨門獨院有圍牆的小平房,用於出租補貼家用。這間房,她租給了一位姓馮的先生。簽合同的時候,潘老太太清楚地記得,這位馮先生名叫馮舒,看模樣是個文化人。
租房時,馮舒曾坦率地告訴潘老太太,他在本地一家出版社供職,自己在城裏有房,租下這間房隻是為了找個寫作時不被人打擾的清靜地方。
潘老太太起初是樂意將房子租給這樣一個文化人的,但事實上隻過了一個月,潘老太太就對馮舒租房的目的產生了懷疑。她每天都會在吃完晚飯後出門遛彎,遛彎時也常路過自己的這間出租屋。潘老太太偶爾碰見過馮舒幾次,每次馮舒身邊都帶著不同的妖豔女人。而且馮舒從來不在出租屋裏過夜,再晚都會送走女人,然後自己一個人獨自回城。
潘老太太不禁懷疑,馮舒租房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方便寫作,而是為了尋花問柳——這裏地處城郊,治安環境複雜,附近就有不少行色可疑、出賣色相的不良女子。
潘老太太也給自己的子女提到過這個問題,想等租約滿了之後就把馮舒趕走,她可不想把房子租給一個肮髒的嫖客。
但子女卻告訴她,越是文化人,私生活越是混亂不堪。他們估計馮舒是出版社裏負責小說篩選工作的編輯,或許不少文學女青年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會主動或半主動地投懷送抱。而像他這樣的人不會是嫖客的,他們隻喜歡良家婦女。這種願打願挨的事,可沒警察來管,所以將房子租給馮舒,肯定不會引來警察的過問,完全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馮舒租房時,曾經提出了一個額外的要求,希望房東老太太能夠每個星期去那間房裏打掃一次衛生。雖然潘老太太並不想這麼做,但看在馮舒每個月願意多付兩百塊錢的分上,她也隻好委屈自己一下了。
今天正好是潘老太太去出租屋裏做清潔的日子。
本來應該是上午去的,但清早的時候,潘老太太接到馮舒打來的電話,說他要回屋來辦點事,讓她晚上再去做清潔。潘老太太當然知道馮舒要回屋來做什麼——除了帶來曆不明的女人回屋裏來快活,他還能幹什麼?
吃過晚飯,潘老太太又看了一會兒電視。某個衛視台正在上演一部韓劇,三集聯播。一打開電視,潘老太太就被劇情吸引住了,也隻有韓劇這種不用動腦筋就能看懂的電視,才能讓她老人家一直死死地坐在沙發裏不願起身。一時之間,她便把給出租屋打掃清潔的事忘得幹幹淨淨了。
直到深夜十一點多的時候,潘老太太才突然想起這茬兒來。本來這麼晚了,她也不想去做清潔了,但她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想到自己既然曾經答應過馮舒,不去一趟心裏實在是難受得慌,恐怕連覺都睡不好。
為了能睡個好覺,她還是連忙關了電視,帶著鑰匙,邁著碎步來到了出租屋。
和往常一樣,她先敲了敲門,裏麵並沒有人答應。看來馮舒已經離開了,於是她放心地打開了大門。
門一開,屋裏就有一股濃鬱的腥臊之味立刻撲麵而來,這突如其來的怪異氣味熏得老太太腦子發脹。
怎麼回事?是馮舒與來曆不明的女人快活之後,在屋裏留下的穢物散發出的氣味嗎?
潘老太太不由得感到一陣陣惡心,在心底暗罵著馮舒無聊、無恥。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到從屋裏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嗚嗚嗚——嗚嗚嗚——”有點像電水壺燒開水後發出的歡快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