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故問:“啾啾從哪兒拿到的鍋。”
花啾專注看電視,奶呼呼地敷衍他,風水輪流轉。
“啾啾的鍋,啾啾的。”
“爸爸知道是啾啾的。”紀寒年斟酌問她,“這鍋不是在妖管所那裏嗎?因為不配合叔叔阿姨的工作,需要留在那裏,怎麼突然回家了。”
小團子依舊敷衍:“回家過年。”
紀寒年:“……”
他嘴角抽了抽,好一會兒才把被帶歪的思緒拉回來,按著她小腦袋的大手安撫地揉了揉,斟酌應該怎麼跟她溝通。
屏幕上的電視劇忽然開始上演悲情戲份——
因為外部勢力的幹擾,男女主約定雨夜私奔,但逃走的路上被抓住了,硬生生被分開,男主哭得撕心裂肺,女主直接蒼白著臉昏迷,那些人毫不留情地揍了男主一頓,將他們分開。
紀寒年正思考間,突然發現那顆小腦袋正在細微地聳動。
團子圓潤微嘟的側臉掛滿了淚珠,睫毛顫動著被打濕,裹在連體睡衣的大帽子裏,小小聲嗚咽。
紀寒年掃了眼電視,匪夷所思地收回視線。
他問:“你看懂了嗎?”
團子眨眨濕潤的眼睛:“看懂了。”
“哥哥姐姐私奔,壞蛋要把他們分開。”
紀寒年繼續問:“私奔是什麼意思?”
這就把團子問住了。
她吭吭哧哧,帶著點感同身受以至於被感動到哭泣的小鼻音說:“就是、他們是好朋友,但壞蛋不讓他們做朋友,他們就逃、想逃開壞蛋……但是沒有逃走,嗚嗚嗚。”
“……”
紀寒年一時語噎。
這孩子到底都看了些什麼東西。
電視上的悲情戲份結束,進入廣告。
花啾揉揉濕潤的臉蛋,把鍋鍋拽過來抱進懷裏,鼓鼓臉蛋,小奶音像是沁著氣泡。
“爸爸,我們可以和鍋鍋私奔嗎?”
紀寒年轉動戒指的手指一頓,掃了寶寶和鍋一眼。
“你會去跟壞蛋告狀嗎?”
寶寶剛哭過的的大眼睛安靜烏黑,揉碎了燈光,帶著點希冀,小嘴又抿著,肉乎乎的臉蛋寫著不安。
紀寒年沉默良久。
他允諾:“爸爸從不告狀。”
花啾眼睛一亮,還沒高興,又聽爸爸說:“但是。”
她剛鬆懈的小臉蛋又繃起來。
紀寒年把鍋從她懷裏抽出來:“平時可以背著,但休息的時候,青銅鍋不能待在啾啾臥室,要由爸爸保管。”
花啾抿著小嘴,大眼睛裏閃過絲不信任。
但她還是點頭,聲音悶悶:“唔。”
紀寒年挑起眼皮:“你這是什麼反應。”
花啾抿嘴不吭。
她覺得爸爸說話不算話,雖然在做好爸爸了,但又不是沒有前車之鑒。也許他會在保管的時候把鍋鍋送走,欺騙小朋友。
花啾悶悶地說:“你要跟他們說了。”
“跟誰。”
“跟壞蛋,搶走鍋鍋的壞蛋。”
她不願意交出鍋的時候,壞蛋就叫來了爸爸,一起勸她。他們是一夥的。
紀寒年沒想到小家夥會記這麼久的仇。有時他看著天真無邪的寶寶,覺得她仿佛能隨時丟掉上一刻的煩惱,小腦袋裝不下什麼東西。但好像不是這樣。
他啞然:“不會了。”
花啾沒吭聲,也沒問他“真的嗎”,她不想問。
她和媽媽哥哥是一家人,也和爸爸是一家人,但那些領養的話,隻會讓她在想到爸爸的時候感到恐慌。
他們才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這點花啾很明白。
中間仿佛總有一層隔閡,她想戳破,想放心地跟家人在一起……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順從討好是下意識的舉措。
不能忤逆。
激怒爸爸,就連哥哥都會讓他不高興。
她不想當一個讓爸爸不高興的寶寶,那讓她感覺自己會被隨時從這個家剝離出去。
紀寒年從寶寶無聲的沉默中讀懂了什麼。
她乖順的不像話,比家裏所有的孩子都讓人省心,但這一刻,他難以言喻,難以形容,頭一次感到自己是個糟糕透頂的爸爸。
紀寒年壓下心裏的複雜情緒。
他鄭重地重述一遍:“爸爸不會告狀。”
花啾埋著腦袋,短短的手指頭揪著煎蛋背包的拉鏈,頰肉藏在睡衣的大帽子裏,依舊不吭聲。
“我們可以跟壞蛋玩個惡作劇。”
這話終於引起了小團子的興趣,她抬起腦袋,眼睛輕輕瞪開,小嘴卻還防備地抿著。
紀寒年聲音已經變得平靜,仿佛討論的不是小朋友的惡作劇,而是用心準備用來投誠的策劃案:“為了避免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是什麼?”
“引起壞蛋的注意。”
團子專心了點,認真聽他說。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可以讓鍋鍋先回去。”眼見小家夥眼睛一瞪,要急眼,紀寒年不疾不徐地說,“等到……私奔那天,直接帶它離開,讓壞蛋措手不及。”
團子又有問題了:“措手不及是什麼?”
“讓壞蛋來不及反應。”紀寒年悄無聲息地把自己從壞蛋裏摘出去。
花啾終於從他的話裏聽出點可堪信任的意味。
她歪起腦袋看著爸爸,良久,眼睛亮亮地點頭。
按照拍攝計劃,中秋一過,《悠閑假日》就要開始錄製了。
父女倆將要參與錄製的消息並未外傳,甚至連秋芸都不知道——
紀寒年聽從助理的建議,時時處處保留驚喜。
也避免了跟妻子商量被她嘲笑諷刺的窘境……
光是想想,紀寒年就能猜到她會說什麼。
——大名鼎鼎的紀氏總裁,把兒子驅逐出娛樂圈的鐵麵父親,竟然要上帶著女兒綜藝了,還是跟決裂的兒子一起……
——嗬,怎麼不繼續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