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風煮好醒酒湯端進廳,不見陶柏年,東側他的臥房敞著門,燈火閃爍,略一遲疑,還是端著湯進房去。
客舍很舍得下本錢,房間裝飾奢麗豪華,精美的雕花槅門窗,寬大的青銅燈座可置十支蠟燭,此時隻點燃了一支,燈光柔和曖昧。
陶柏年斜歪床上,沒蓋被子,一條腿在床上,一條腿掛在床沿,身上錦袍衣料有些繃,身體線條畢現,腰線流暢,雙腿修長筆直。
崔扶風暗暗撇嘴,這個人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忒喜歡擺撩人的姿態。
也不怕這麼玉體橫陳遭禽獸毒手。
這房間等閑不會有人進來,進來的也隻有自己了,自己對他行不軌……崔扶風被自己腦子裏的念頭刺激得不輕,差點扔了醒酒湯碗往外逃。
“煮好了?”陶柏年懶洋洋問,聲音微微嘶啞,也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悶在房間裏熱的,臉龐微紅。
不能否認,真個男色可餐。
崔扶風心中不齒更甚,左右看,無處擱碗,隻得往床前走近,把碗送到陶柏年手中。
陶柏年接過碗,醒酒湯喝過不少,嚐一口,就知崔扶風絕無敷衍,用了心煮的,心情更好,擱在床沿的一條腿抖啊抖,隻差沒哼小調兒。
喝完了,還咂了咂嘴巴,意猶未盡舔嘴唇。
自己煮的難道是瓊漿玉液?
崔扶風猶疑。
“多謝了!”陶柏年咧開嘴笑,情知茫然無知的感覺不好受,看在醒酒湯份上,決定不捉弄崔扶風了,給她露個底。
“怎麼為齊家翻案,我心中已有打算,你無需著急。”
如今朝堂上分了兩派,一派元老重臣關隴士族,這拔人是開國功臣,與皇室淵源深遠,忠於李唐皇室,以長孫無忌為首。一派是新貴,武後提拔起來的人,李義府許敬宗和袁公瑜就是這一派的人。
王皇後出身太原王氏,名門世家,武後無法與之相比,未能得朝中元老重臣支持,封後之路甚是艱辛,多年屈身忍辱奉順上意邀寵,李義府、許敬宗、崔義玄和袁公瑜等人本來官卑,因投告武後而得晉升重用,此番武後得以冊後,李義府袁公瑜等人居功至偉。
武後一黨根基淺薄,急需政績鞏固地位,齊家案子送到袁公瑜手上,正好給他搏個明察秋毫清正廉明的好名聲。
“怕不怕後黨和元老黨相爭,齊家的案子交到袁公瑜手上,兩派角力,後黨勢弱,齊家成犧牲品?”崔扶風有些憂心。
“後黨雖弱,但……”陶柏年嗬嗬笑,“看來你在長安滯留了這麼長時間不曾留意過什麼了。”
“需得留意什麼?”崔扶風不恥下問,沒有被嘲笑輕視的羞惱。
“留意朝堂局勢,最近朝中發生的事,官員升遷貶謫,各世家和朝臣宴客次數和排場等。”陶柏年道。
“我不過一個地方商戶,初來乍到,如何打探這些?”崔扶風有些茫然。
“裙幄宴,詩會,青樓,茶樓酒肆,途徑多的是。”陶柏年斜眼乜崔扶風,眼神說:“你以為我這些日子在鬼混麼?”
崔扶風就是以為他在鬼混,事實擺在眼前,是她錯了。
“我見識少,蒙昧無知,不似你目光敏睿高瞻遠矚,實在慚愧。”崔扶風貶低自己吹捧陶柏年。
陶柏年大悅,崔扶風可不是什麼溫順的輕易搖尾巴的貓兒狗兒,樂得為崔扶風解惑,耐心道:“武後一黨雖勢弱,但有皇帝支持。元老重臣們仗著資曆倚老賣老,皇帝受掣肘,迫切需要削弱關隴門閥勢力,削弱老臣手中的權利,王皇後出身關隴世家,代表關隴門閥的勢力,皇帝固而廢王皇後,武皇後精明能幹,為皇帝出謀劃策,帝後和諧相得,未來,武皇後的勢力會越來越大,地位會越來越鞏固,元老重臣跟袁公瑜等新貴較勁,定是新貴一方勝出。”
崔扶風沒想到他短短時間裏便把朝堂局勢摸得這麼清楚,而且大膽果敢,斷定武皇後會得勢攀附後黨,大是受教,打心底敬佩,複又微有後怕,嗔道:“今日宴請袁公瑜,如此重要,你也不跟我明說,我若是賭氣沒好好打點,豈不怠慢了他,白費了你這些日子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