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在我眼前向遠方延伸,盡頭是一片蔚藍的天空,陽光從狹窄的入口帶著健康的味道投射到我的手心,滲過指縫灑落在嶄新的軍靴上。
為了取個好兆頭,我全身上下、裏裏外外都是新東西,屠夫給我的新內褲上還寫了“新生活”的字樣。真惡心!
我整整衣服,戴上太陽鏡迎著光亮往外走。離出口越來越近,皮膚感受到的溫度越來越高,耳邊突然響起了隊長的聲音:“走出去很容易,真正戒掉那該死的東西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信我!其中的艱辛不遜於你經曆過的任何一次戰鬥。你不能因為走出了這道門而掉以輕心,真正的戰爭才剛打響第一槍。”
這段話不知為何拖慢了我的腳步!
“你怕了!”屠夫就在我後麵,看到我停下腳步,便湊到我耳邊低語道。
“又如何?不行嗎?”我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在出汗,但絕不是因為天熱。
“當然可以!我又不會掉根毛!”屠夫越過我走到前麵,巨大的身影擋住了光亮,讓我的心情得到了片刻放鬆,腿上的鉛墜感去掉了大半。
“如果我沒有提醒你半小時前Redback上了產台,請不要怪我!”屠夫走到樓梯出口前,故意回頭扔出了他的撒手鐧。
“沒錯!如果你不介意,我們過會兒可以把孩子給你抱過來。”快慢機和惡魔拖著髒衣雜物經過我身邊時,惡魔的臭嘴混著酒氣吐出的討厭聲音傳遞著令人窒息的消息……
我根本沒想到原來自己的身體還可以承受得了這麼劇烈的運動,整個人幾乎飛一樣從屠夫頭頂跨過躥出地窖大門。原本想象中輝煌的城堡變成了現實中一座豪宅的後院,雕像、草坪、噴泉、葡萄架被乳白色的圍壁圈點出淡淡的歐洲莊園風格。
紮眼的除了陽光外,還有正對著酒窖出口的一頂獨具阿拉伯特色的帳篷。衣著樸素的用人像衛兵一樣站在門外,透過紗簾可以看到帳篷中央的床上擺著摞成小山的精致的水果餡餅和中東甜點,裏麵有人走動,看起來是狼群臨時休息的地方。
這個酒窖坐落在一座非常寬大的建築後麵,米黃色外牆鑲著藍色玻璃,看上去有點兒單調,連最簡單的伊斯蘭裝飾都沒有,就像個摞起來的火柴盒。穿過豪華的後廳走向大門時,我意外地發現走道裏擺滿了鏤空的紅木家具,其間的茶幾上點綴著中國瓷器,很有中國的皇家氣派。四麵牆上掛著幾幅大型狩獵圖,除了畫中人物和迎麵牆上這家列祖列宗的畫像都是包著頭巾的高鼻梁外,感覺就像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樣。
門外停著成排的全副武裝的悍馬車,但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對麵同樣大小、布局的莊園,隻不過除了半截牆基和園中的噴泉裏的雕像外,都已經成了灰燼。
“鑰匙!”我衝著剛從滿是彈孔的車上下來的醫生大叫,嚇得他邊上開車的軍醫趕忙把手裏的鑰匙扔到空中讓我躥進車門時接住。我從不知道自己打車可以如此迅速,打火、掛擋、起步一氣嗬成,車子怪叫著衝了出去。
“嘿,等等!有人在車上!”醫生追在車後麵拍打著後車窗。
“嗨,大熊。你好嗎?”我邊開車邊回頭,看到後車廂裏,滿臉繃帶的大熊躺在擔架上正輸著液。
“嗯……”大熊滿臉痛苦地哼哼著,聽不清說些什麼。
“看樣子你的傷勢都處理過了,就不著急了,跟我先去趟醫院。”換擋、加油,可是車速總是上不去,稍一鬆油門,車子便疾停,好像這車子被打壞了。
“嗯,嗯,放下……”大熊努力地放大聲音,可還是聽得不清不楚。
“把你放下?不行!我趕時間,Redback要生了。你能想象嗎?我要當爹了!”想到自己要有兒子了,我興奮得停不下嘴。
“我說你把手刹放下!”大熊終於受不了了,伸手拉開臉上的紗布叫道,“顛得我受不了啦!”
“噢,不好意思!”聽到他的話,我才發現為什麼車子提不上速,於是趕忙鬆開了手刹,車速馬上流暢起來。
“現在好多了!”大熊躺回擔架舒服地呻吟幾聲,犯這種初級錯誤讓我頗為尷尬。
軍事基地離這裏雖然不近,但科威特地廣樓稀,遠遠地便能看到基地飛機起落、車來車往的景象,順著寬敞的沙漠公路不停地加速很快就可到達。
“你怎麼受的傷?”我對大熊表示關心其實是為了堵住可能聽到的抱怨。
“該死的事故!我們去接了美國佬一批鬼東西,路上翻車不知漏出點兒什麼,蒸發出來的煙把我的手燒傷了。”大熊搖搖腦袋突然坐了起來,看樣子下身沒有受什麼傷,“夥計!我剛化學中毒!你想殺了我嗎?還是讓我坐起來吧,你開車真是……噢,我的腦袋……你不是戒毒去了嗎?怎麼跑出來了?好了?”
“差不多了!”越來越接近美軍基地,路邊有了指揮交通的軍警,遠處一道鐵絲網大門之後可以看到人類活動的跡象。我們拐上通往美軍基地的大道,卻被數十輛巨大的集裝箱車搶先一步給堵在了路上。由於路旁是防沙溝和丟棄的各種名貴舊車,想從邊上抄過去也不行,隻能跟在車隊後麵找機會超車。
“好得差不多了?看著不像呀!”大熊把用盡的解毒點滴從胳膊上拔掉,從後麵跨過控製台坐到副駕上,扭頭看著我說,“你還有點兒冒虛汗,還不停地流口水!你確定自己沒問題?”
“聽Honey說,這種狀況是因為藥物對身體係統造成損傷後形成的後遺症,叫什麼唾腺什麼神經反射失調。他媽的!”我伸頭到窗外吐淨嘴裏的口水,這東西不停地在我的舌頭下麵分泌。
“你是說你以後天天都要流口水,像頭鬥牛犬?”大熊瞪著眼不敢相信地問道。也許是瞪眼太用力,話沒說完他便拿出眼藥水點了幾滴,然後閉著眼道,“那些惡心的東西差點兒殺了我!”
“你是被化學武器灼傷的?難道他們的包裝箱上沒有說明嗎?”我透過紗布看到他曬傷般紅紅的臉色。
“不,不!是私人承包商!就像這些家夥!”大熊指著周圍的集裝箱和大拖車,“聽說是伊拉克重建承包商。軍隊還沒有到他們就已經到了,現在他們的人數比北約軍隊還多。估計伊拉克哪座橋被炸、哪座電台或通信設施被夷平都已經寫在承包合同上了。”
車隊如蝸牛般的行進速度和濃黑的尾氣將揚起的沙塵染變了色,我坐在車上看著近在眼前的基地卻沒有辦法進去,急得頭上冒火,更不要提還得聽著一群貨車司機講惡心的色情笑話。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鬼東西?”因為原本裝在車身上的7.62毫米輕機槍和無坐力反坦克炮都被拆下來了,我便起身離開駕駛位探出頭站在機槍座中,竟然發現麵前的榴彈發射器不是以往的H&KGMG和雙聯裝的陶式導彈發射器,變成了好像M202多管火箭炮一樣奇怪的東西!
“不知道,剛換的。聽說是澳大利亞人的技術,美國人給安的。”大熊俯身按下點煙器,悶聲悶氣地說道,“看來,我們也接了武器實戰測試的活。”
“靠!這東西怎麼用?”我想開兩槍把邊上的司機嚇跑,可是找不到扳機。
“不知道!我也不會用。明天再問吧。”大熊點根煙放嘴裏卻被嗆得咳嗽起來,“媽的!聞了點兒那不知什麼的東西後像被洗了喉嚨一樣,有點兒小學第一次吸煙時的感覺。”
“你的呼吸道被灼傷了!”我惱怒地坐下。
“讓路!他媽的!把你們的大屁股給我挪個地方,不然我就打爛它!”眼看就到基地門口了,我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焦急,放下前風擋窗,衝著前麵突然停車擋住半邊路的豐田陸地巡洋艦叫道。
“操你!”從車裏下來七八個大漢,嚼著口香糖,手裏端著各式步槍。他們都沒穿軍服但全副武裝,個個人強馬壯,簇擁著一個穿西裝的中年人,其中一個伸著中指對我罵道。
“操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差點兒被人雞奸後,我特聽不得這個詞,每有人嘴裏吐出這個發音,我就感覺到自己股溝裏有什麼東西在滑動似的。如果不是身上沒帶槍,我肯定給那個家夥一槍,打不死也嚇嚇他。現在既然沒有手槍,方向盤便成了我最有利的武器。
倚仗著自己的悍馬重裝甲防彈車,我踩下油門便撞向擋在前麵的豐田路巡。那些保鏢沒想到我會突然發難,連跳帶滾地護著那個西裝男躲閃開來。撞擊並沒有想象中大,加裝了清障器的悍馬輕易地把前臉捅進了SUV的車體。掛上倒擋一加油,清障器掛著鐵皮將豐田的後車廂撕成了兩半拖了開來。
“你他媽的瘋了嗎?”那幾個家夥站穩身形便衝了過來,揮著槍托死命地砸軍窗玻璃。
“哈哈哈!你再罵呀?你奶奶的!”我透過車門上的射擊口衝他們罵道:“打的回你的狗窩吧!”說完又加大油門撞向僅剩半截的豐田車,將它撞飛,掉進了邊上的防沙溝裏。這時有個家夥對著我們的後車窗警告性地開了一槍,卻隻在玻璃上打出一個白斑。看到是特製車子,那些拚命砸門的家夥也意識到什麼,紛紛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