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吃草的動物,發現吃肉的動物進入視線之內,那一刻眼神中的恐懼,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當白堅武開口要五十架戰鬥機的時候,這種恐懼完全籠罩了他的周圍。
幾架飛機,對於民國國內的政治勢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起到的作用也不過是裝點門麵而已,可是數量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飛機這種在巴玉藻求學時期不過是海軍的偵查裝備,卻在戰場地位上發生了史無前例的變化。
這是能夠讓陸軍的攻擊力提升一個等級的超級武器。
就算是攜帶航空炸彈的飛機什麼也不做,將炸彈仍在戰場上,所能造成的破壞力,也不是普通的陸軍重炮能夠達到的效果。重大一百公斤,甚至二百公斤的航空炸彈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能夠將一片區域內任何活著的動物都震死。
這是陸軍火炮不可能達到的,除非製造出德國那樣的列車炮,280毫米的口徑,甚至更大的口徑,才能達到這樣的破壞。而這種戰役武器,在飛機出現之前,是極其昂貴的裝備。象征的意義,比戰場上的破壞力更加重要。
可飛機的出現,讓這種程度的破壞變得廉價起來,至少兩者可產生的效果差不多。
可想而知,這批飛機進入直係的軍隊之後,會給吳佩孚的戰力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不僅僅是奉軍會受到威脅,甚至連浙軍都可能產生很大的威脅。
這根本就不是巴玉藻能夠決定的訂單,即便是能夠給浙軍,給飛機製造廠得到一大筆的資金,可是錢和命相比,後者顯然要重要的多。他根本就不想聽白堅武給出的任何好處,因為不管怎麼樣,最後倒黴蛋裏裏麵肯定有自己的一個位置。
感受到危機之後,巴玉藻一刻也不肯定多留。匆匆告辭……
他在上海的生活是安逸的,舒適的,甚至是充滿了富足氣息的滿足。可巴玉藻的夫人知道丈夫並不如意,他似乎距離他的事業的距離越來越遙遠了。
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臉色慘白的丈夫,一回家就躲在書房裏,一晚上過去,巴玉藻還是在書房裏,打開門,刺鼻的煙味,還有嗆人的煙霧才讓這座房子的女主人覺得不安起來。
“玉藻,要是實在不開心的話,就和爸爸說,讓他想一想辦法將你調回飛機工廠,就算是調回馬尾也比站在上海蹉跎強。”在妻子的眼裏,巴玉藻可能是因為事業的原因,而產生了心裏的極大恐慌。
可巴玉藻卻搖頭道:“沒有的事,在上海我很好。其實不用嶽父幫忙,我也能在年底回到工廠。”
“那你?”
巴玉藻苦笑道:“隻是忽然發現自己可能會掉進一個陷阱之中,有點不知所措罷了!”
“能和我說說嗎?”妻子想要分擔一下丈夫的壓力。
可是這種壓力可不是她能夠分擔的,而且事情的起因恐怕也並非妻子所想的那麼簡單。巴玉藻恐懼的是,他是否因該將白堅武的要求告訴王學謙?
如果不告訴,他繼續惶惶終日下去。可問題是萬一王學謙事後知道了,還是從別人的嘴裏知道了消息,他該怎麼辦?
可讓他開口說……他又怕會讓王學謙覺得自己存有私心。
煙灰缸裏都是一晚上的留下的煙屁股,在妻子打開窗子頭子的時候,陽光灑進房間裏,風吹動窗簾,緩慢的飄動著。嗓子有點撕裂似的疼痛,巴玉藻才緩緩開口道:“可能是……遇到了我無法處理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可能會讓王督引起不快,我現在猶豫的是,該不該將這件事告訴他!”
似乎並不嚴重的,這是一個女人的直覺,巴玉藻的妻子身份高貴,是原海軍總長薩鎮冰的女兒。老薩就喜歡做這種事,看到青年才俊,就忍不住將女兒嫁給他。
薩鎮冰雖然在北洋軍政府裏混的不怎麼如意,甚至還屬於靠邊站的一批人,可毋庸置疑的是,長期擔任北洋內閣海軍總長的薩鎮冰,肯定是民國最頂尖的豪門之中的一個。
要不是海軍日漸衰弱,他的地位甚至還能提高不少。
既然是大宅門出來的小姐,自然有一套安慰人的智慧,而巴玉藻的夫人的辦法就是講故事,而且還是真實的故事:“父親一直將整個海軍的興亡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僅沒有將民國的海軍發展起來,甚至出現了分裂。自從離開燕京之後,父親回家對母親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原以為我能做些什麼,可實際上才發現,做和不做都一樣。其實他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一個人是扛不住一大群人的希望的,隻有靠著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夠將希望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