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雨過天晴,微黃的落葉打著卷,在空中轉個圈才堪堪落在淺淺的水坑裏。
早起的人忙著趕路, 幾個鍾頭的功夫就到了楚國。
楚國地處偏南,氣候濕潤, 這兒的人說話都有種溫柔緩慢的腔調, 像水鄉裏紮著長辮子的姑娘,陳茶很快就喜歡上了這裏。
她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大口呼吸著暴風雨後的新鮮空氣。
“公主!這裏的珍珠好漂亮!”小桃的眼睛黏在幾個閃亮亮的首飾上,驚歎於色澤的豔麗。
陳茶左手舉著糖人,右手將珍珠簪子拿起仔細端詳。
“確實好看,本姑娘要了!”
一張揚的女聲從身後響起。
陳茶扭頭,見到一身平常打扮也掩蓋不了豔光的女子,笑著道:“原來是欣和公主。”
女子昂著下巴, 哼了一聲。
“小桃, 這個簪子給你了。”陳茶笑眯眯地將珍珠簪子扔給小桃。
“你!”女子眼睛倏然睜大,伸手指著少女,氣得叫道。
陳茶將女子塗著蔻丹的手握住,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您伸手之前還是先把欠本宮的錢還了。”
女子臉色通紅,用力地將手抽出來,虛張聲勢道:“不……不就是七百兩銀子嘛, 等本小姐有錢了雙倍還給你。”
“可不止七百兩, ”陳茶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下,“你當我家鏢師不要錢嗎?”
女子糾結地想了會, 堵氣道:“反正隻要我回去,我哥肯定會給我錢。”
陳茶挑眉:“怎麼,沒見到你情郎?”
女子氣呼呼地橫了陳茶一眼:“見到了有什麼用, 難不成要本小姐說自己為了他從齊國千裏迢迢追過來,其間無數次遇到強盜,小偷和劫匪……差點就沒了命。讓他可憐我才娶我嗎?”
說到這裏女子眼眶紅了,委屈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行了行了,不讓你還錢就是了,瞧你哭的,好像我逼良為娼一樣。”陳茶將女子拉到身後,擋住了來往行人打量的目光。
“本小姐沒哭……”女子的眼淚斷了線一樣滾下臉頰,“我真的沒……嗝……”
看著一邊打哭嗝一邊堅持說自己沒哭的女子,陳茶心累道:“好好好,沒哭。你現在住哪?我讓人送你回去。”
“我無家可歸,”女子聞言哭得更傷心了,哽咽說,“我不想回去,但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陳茶拍拍女子的腦袋,“天地之大,四海為家。”
“嗯?”女子抬起哭腫的眼睛,呐呐地問道。
陳茶沒回答,遞過去一個繡帕,“你哥不就是想看到你這副模樣主動回去認錯嗎,你想順他的意嗎?”
女子用手抹掉眼淚,又用帕子擦幹手,倔強道:“我不要!”
她將帕子還給陳茶,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我不會後悔的!就算楚公子拒絕我,我也一定要親口和他說清楚,你會幫我吧!”
陳茶低頭看了一眼沾濕的繡帕,露出甜甜的笑容,問道:“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女子一愣,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陳茶,半天沒反應過來。
對啊,少女為什麼要幫她呢?
明明是她腦袋一熱離家出走,少女不僅派人在暗中保護她,還不斷接濟她,所以自始至終,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在惹禍。
她頓時就泄了氣,垂下腦袋,心裏有點說不上來的失落。
“今天晚上有遊湖會,你想的人會到場。”
少女輕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猛地抬頭,撞見少女一汪琥珀色的眼眸裏,嘴角掛著狡黠的弧度,像個偷吃糖果得逞的孩子。讓人明知道是她的惡作劇卻不狠不下心去責怪她。
“說你是個花盆還不信,一騙就上鉤。”
她心裏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敲了一下,嘴硬道:“你不也是個花瓶!”
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
“所以為什麼你之前總是對我擺著一副臭臉?”陳茶問道。
從她們第一次見麵起,女子對她就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敵意,要麼無視要麼挑刺,一副看誰都不爽的模樣。
照理說她們沒見過幾回又井水不犯河水,沒必要一見麵就劍拔弩張,所以陳茶一直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女子抿唇看了陳茶一眼,嗤了一聲:“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
陳茶更迷惑了:“本宮小時候得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