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耽擱了一段時間, 但陳茶還算鎮靜。
大概是臨近絕境時越能看清本質。
她沒有多大的本事,不是話本裏憑一舉之力改天換地的英雄,也不是能飛簷走壁救濟天下的大俠,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或許長著好看點。
即使陳茶不想承認,但齊國太子有句話說得對。他們既然享受了普通人得不到榮華富貴, 就要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就算她有飛簷走壁的能力, 能以最快的時間趕回京城,也不一定能找到進度條忽然縮水的原因。
她隻求盡力,生死不論,坦蕩於心。
但陳茶從齊國的驛站出來後,又感到一種沉重的壓抑。
明明驛站修建得如此馬虎,對待百姓卻可以毫不猶豫地露出赤裸裸的欲望。
陳茶幾乎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大周的百姓淪落為齊國鐵騎下的亡國奴……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悲哀!
她想拚盡全力。
身後響起一陣馬蹄聲,喚回她的思緒。
朗月清風般的少年穩穩地走下來, 先是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然後道:“陛下聽說公主臨走匆忙,特讓臣先來一步。”
“有心了。”
陳茶和豔麗女子同時在心裏閃過一絲慶幸,終於不用擔心在這家驛站過夜了。
隨後走下一個俊秀青年,他拱手道:“兩位公主千歲,在下姓李,此次隨燕大人一同回京學習。”
“原來是李大人, 本宮對你有印象。”陳茶記起來在船上侃侃而談的青年, “難為你一路舟車勞頓。”
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一路上和燕賢弟談論許多,受益匪淺, 絲毫不覺疲憊。我剛聽燕賢弟說,不遠處有一家新建的學堂,不知是否有機會一觀?”
陳茶向來是甩手掌櫃, 但學堂還真是個讓她頭疼的事情,於是頷首道:“那就請燕公子引路了。”
鄉間的路不好走。
尤其是不久前剛下了場雨,仍然有些泥濘。
豔麗女子單手提著裙角,眉頭死死緊鎖,忍不住埋怨道:“真不懂你們,一個破學堂有什麼好看的。”
“那你就不要跟來咯。”陳茶正低頭注意著腳下的路,頭也不抬道。
“本公主想跟就跟!”豔麗女子撇嘴,她又不傻,他們都走了就留她一個人,如果再遇上打劫強盜怎麼辦。
上次她吃過虧了。
陳茶依舊敷衍:“隨你……”
豔麗女子卻在此時腳下一個趔趄,控製不住地往前跌。
陳茶眼疾手快拉住女子,氣死人不償命地調侃道:“不要總仰著脖子看人,容易跌跟頭。”
女子又氣又羞,臉紅了一片。
偏頭卻看見一群小童正嘻嘻哈哈地走過來。
腰間都挎著個布包,稚嫩的小臉上一雙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森林裏初生的麋鹿,他們用那雙麋鹿般的眼睛打量著忽然闖入森林的陌生來客。
這群陌生來客的模樣和裝著讓小童們覺得新奇又隱隱畏懼。
“你們是誰?”其中一個圓臉小童膽子大,他上前一步,脆生生地問道。
其他小童連忙扯了圓臉小童一把,偷偷道:“小壯別說話了,萬一惹到麻煩,這些人一看就是……”
被叫做“小壯”的圓臉小童扭過頭,大聲反駁道:“先生今天教了我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為什麼不能和他們說話?”
小童們張大嘴巴,對他們而言,先生的話隻比聖旨低一級,還沒有能力去反駁權威。
陳茶好笑地看著麵前的圓臉小童,覺得小童顯擺的模樣很像遠在朝廷裏的精神小夥:“聽說你們這兒新建了學堂?”
小壯用力地點頭,他伸手指著身後,眼睛亮晶晶的,問道:“漂亮姐姐你們是去學堂的嗎?我可以帶路。”
燕樂恩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包點心,摸摸圓臉小童的腦袋,聲音清越幹淨:“麻煩你了。”
小壯盯著手裏包裝精致的栗子酥,眼睛裏露出驚訝和渴求,他咽下口水,道:“爹娘說……不能拿別人的東西。”
“你是用勞動換來的,是你應得的。”燕樂恩含笑道。
小壯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溫柔又好聽的聲音 ,感覺是羽毛拂過耳膜,掀起一陣酥麻,而且麵前這些人長得又好看,肯定不是爹娘說的專拐小孩子的壞人,於是呐呐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