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不必如此多禮。依韓某之見,荊州境內的名士大夫十之七八皆傾心朝廷、誓無他念。劉荊州身邊的親信重臣蔡瑁、蒯越、張允、王粲等人便是其中的錚錚守節之士。”韓嵩急忙欠身一禮謝過,款款而答,“不過,恕韓某實言相告,剩下的有十之二三的荊州人士遭到丞相大人的宿敵——劉備的蠱惑,跑到他那一邊去了……”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了一下,瞧了瞧曹操的臉色,才又繼續講道,“雖然這批荊州人士的數量不多,但其中亦不乏才識卓異之士,有些難以對付啊!”
“哦?劉備小兒還想在荊州自立門戶與朝廷相抗嗎?劉表一向量小器狹,還會容他劉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培植勢力?”曹操聽了,冷冷一笑,“韓君,你這話不合常理嘛!他劉備在劉表的百般猜忌之下,哪能放手招攬到什麼人才呐?”
“丞相大人不可大意啊!劉備招攬人才之道有些與眾不同。他一向是以質為本而以量為末,專門挑選荊州上乘的名士高人!據韓某所知,而今劉備帳下的軍師諸葛亮,便是他半年之前從南陽郡隆中三顧茅廬恭請出山的。這個諸葛亮年紀雖不滿三十,卻實乃天下奇才,謀略超凡,人稱‘臥龍先生’,堪稱我荊州第一異士啊!”韓嵩急道,“劉備得到此人輔佐,已是如虎添翼,便是劉荊州也不得不將他召到襄陽附近的新野縣,以便於監控……丞相大人對他們萬萬不可輕覷啊!”
當聽到“諸葛亮”這三個字時,堂上席座之間隻有兩個人的表情微微有變:一個是荀彧,他立刻雙眉微蹙,眉宇之間隱有憂色;另一個是那黑袍青年,他那時正欲舉匙舀湯,聞得“諸葛亮”這個名字,手臂竟是微微一顫,那隻銀匙險些失手掉落在了湯缽之中。
“什麼諸葛亮?本相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哎!不過是一介庸儒村夫罷了!何足為患?”曹操甚是不屑地一搖頭,抱拳向荀彧那邊拱了一拱,“韓君,論起這天下的智謀之士,有誰能比得過荀令君嗎?荀令君才是真正的神機妙算、所向無敵!不是本相誇口,便是那伊尹、薑尚重生,與他相比亦要遜色三分!嗬嗬嗬……你們荊州的諸葛亮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本相也不必詳問那諸葛亮的本事,隻憑劉備如今雖有諸葛亮為輔卻仍是龜縮荊州一隅來看,他們亦成不了什麼氣候!”
“哦……荀令君乃千古一聖、海內儒宗,天下名士無不衷心景仰。那諸葛亮與您相比自然是望塵莫及的了……”韓嵩聽得曹操這麼說,急忙也轉過來向坐在他上首席位的荀彧深深伏身施禮,“就是韓某,遠在荊州僻壤,亦對荀令君的高行偉績始終心向神往、敬慕無比啊……”
“曹丞相和韓大人實是過獎了。荀某何德何能豈敢當此謬讚?”荀彧慌忙避席站了起來,恭然還禮道,“其實諸葛亮這位青年俊士,荀某曾經聽到南邊來的一些名士大夫們談起過。據聞他誌向高遠,自稱‘經國之能如管仲,用兵神武似樂毅’,迥異常人。曹丞相,以劉玄德之一世梟雄,尚且對他‘三顧茅廬’而屈尊敦請——此人焉可等閑視之?韓大人剛才之警告,不可不深慮而預備之。”
曹操聞得荀彧此言,心下微微一沉,黯然片刻,開口而道:“荀令君既是這般意見,那便有請韓君多多費心,抽空且向本相與荀令君細細介紹一下那劉備與諸葛亮現今蟄伏荊州的情況罷。——來人哪!繼續上酒!起舞!”
韓嵩口裏囁囁著似乎還要說什麼,然而堂下侍女們衣袂飄飄蓮步而上,一時笙歌竽奏,編鍾鳴動,他的話聲很快便被淹沒在一派激越清逸的鼓樂之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