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岸上直瞧得兩眼冒火,拍鞍長歎,恨恨而道:“這個劉玄德……端的是猾如狡兔……唉!他卻又要逃往何處去?”
侍立一旁的荊州降將文聘聞言,急忙接話答道:“丞相大人,他們的船艦是順流南下而去的,必定是想要逃往劉琦所鎮守的夏口城……”
“劉琦小兒的夏口城?”曹操眉頭擰成了一團,喃喃自語道,“劉琦這區區孺子,本相倒不曾放在眼裏。本相此刻猶豫不定的,卻是繼續沿江追擊他劉玄德還是掉頭直取江陵城啊?”
熟悉曹操脾性的人都知道,他這樣的自語自問,實際上是把問題留給身邊的智士謀臣去思考和破解。與此同時,曹操自己在頭腦中也展開了積極的、迅捷的忖慮。論起來,江陵城實乃荊州水軍總寨,兵器、甲械、糧草堆積如山,又是大江咽喉——控製了江陵,便可俯瞰江南,零陵、桂陽等郡皆能傳檄而定。不過,這個劉玄德,實乃本相平生第一勁敵,此番若是讓他逃脫,恐怕後患無窮啊……
“賈某以為丞相大人目光如炬,一眼便覷準了當前荊州局勢的關鍵所在,此番南征,若能取得劉備此賊的性命,便是取得了最大的戰果。所以,如今荊州這盤戰局的核心要點,已不在江陵城,而在夏口城!”賈詡麵色肅然,顯得十分緊張,再也沒了先前在許都時的雍容諷喻之風,而是挺身站出侃侃言道,“劉玄德確是丞相大人的心腹大患!今日他這一番聲東逃西、金蟬脫殼的詭計已然顯出了他的可怕之處,所以,對他是務必全力追剿,勿縱勿懈!
“丞相大人,請您即刻以蔡瑁、文聘將軍為向導,以麾下這七千虎豹騎為先鋒,同時飛馬回去傳令駐守襄陽的十萬大軍沿漢水尾隨南下,直抄近路,一鼓作氣,先行攻取夏口城!這樣,就能火速搶占劉琦控製的大江下遊航道,切斷江東孫氏與荊州之間的聯係,迫使劉備在江夏郡一帶再無立錐之地。否則,我軍若是放過這個機會,劉備就極有可能東竄夏口城與劉琦合兵,得以死灰複燃。而最為可慮的是,江夏一郡毗鄰江東的鄂城、柴桑城,這又給了劉備將江東孫氏牽引西進、勾結作亂的契機和空間……唉!那便是後患無窮啊!”
“文和。恕荀某直言,如今倘若讓劉磐、黃忠等自長沙郡駕舟溯流來襲江陵城得手,這才真的是後患無窮呐!”荀攸在一旁聽著賈詡的進諫,臉上的神色不禁變得越來越難看,忍不住出聲打斷道,“據攸等所知,江陵城所在的荊州南郡下轄十八縣,人丁近三十萬戶,多年來未經戰亂攘擾,一直被劉景升當做襄陽牧府的大後方經營,實係田土肥沃、士族聚居之地;而夏口所在的江夏一郡自江東孫氏興起之後,一直是孫、劉兩家兵爭之所,人口不知被孫家擄掠去了多少,如今全郡之地是否擁有四五萬戶尚乃未定之數,且不言土地荒蕪、糧草稀少,便是加上劉備與劉琦二賊合並的兵力也不過一萬餘名士卒,比起江陵城的固若金湯、甲械如山來,江夏全郡在我天朝大軍的赫赫神威之前隻怕連兩三個回合也招架不住!此刻文和卻要丞相近舍江陵而遠取夏口,這是中智之士都不屑一為的愚舉啊!文和向來料事如神、運計如鬼,今日為何卻做出如此乖謬的論斷?”
賈詡一聽,不由得在心頭暗自苦笑:你荀公達乃是何等聰穎明智的策謀之士,為何一時竟連當今荊州全局的關鍵要點也洞之不明?劉備此番聲東逃西、金蟬脫殼的陰狡之計是明明擺在那裏一望而可知曉的啊……今日若是再不將他一舉成擒,還不知道等他緩過氣後會攪起多大的風浪來呐!於是,賈詡隻得耐住性子向荀攸解釋道:“公達莫非你仍沒看出來?這劉玄德玩的就是一出聲東逃西、金蟬脫殼的詭計啊!以公達的明慧聰達,應該不難看出,夏口城才是他劉玄德此番南逃的真正目的地啊!隻有先端了夏口城,才算得上真正斷了劉玄德的後路。隻要他在近期內與江東孫氏勾結合流的可能性被扼殺,咱們便可從從容容施行關門打狗之妙計,這樣他的所有實力便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天軍征討中逐漸消耗殆盡,畢竟,如今荊州已降,夏口若封,他劉玄德周旋輾轉的空間已經越來越窄……”
“文和這是舍本逐末、疲於奔命!”荀攸的態度顯得異常固執,毫不客氣地劈麵向他反駁道,“你隻怕劉玄德和孫權聯手作亂,就不怕劉磐和黃忠占了江陵後與益州的同宗劉璋勾結?你此番直沿漢水南下窮追猛打,就一定能將劉玄德他們徹底戮滅於一役?倘若他們也趁機迂回遁到江陵城去,劉磐、劉璋、劉備三個同宗一氣連枝,共抗天軍,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