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向前一揚手,做了一個送行的姿勢:“那,懿誠祝蔣先生此去一帆風順了!”
瞧著蔣士所乘的那一葉輕舟在煙波浩渺的江麵上終於像一星小黑點兒似的悠悠逝去,司馬懿才收回了目光,投向了湛藍的天際,仰著臉龐,神情一片蒼茫。
許久許久,他才開口了,話是朝著眼下唯一一個留在他身邊靜候著的牛金說的,牛金現在是以部曲親兵的身份一直跟著他。司馬懿是這樣說的:“牛金,你是不是覺得我司馬家中人未免太殘忍了?為了一族一姓之私利就殘害了那麼多荊州無辜水卒?”
牛金有些木然地答道:“牛某隻知道二老爺和公子您做這些事一定是自有道理的……牛金也不好多想什麼,多說什麼。”
“唉!我司馬家對不起這一萬三千重症病卒啊!誰讓他們活在了這個‘競於勢利’的大亂之世呢?‘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殷國司馬氏隻有用結束這個亂世來回報這些被‘獻祭’的無辜軍民了!”司馬懿歎息道。
最後,他轉過身來,神情凝重地向牛金吩咐道:“砸碎那隻‘犀角樽’,將它研磨成粉,投放到我軍水陸兩營的所有供水源渠中去。是到了應該真正徹底切斷軍中疫情‘病根’的時候了……”
天衣無縫的反間計
第二日淩晨,蔣幹乘船從對岸慌慌忙忙疾駛而回,仿佛著了火似的一上岸就徑直跑向了曹操的寢帳。
他進帳後過了片刻,數名親兵侍衛奉令從曹操的寢帳之中急奔而出,分別將夏侯淵、曹純、毛玠、司馬懿等從被窩裏喚起,丞相有十萬火急的要務召他們即刻麵議。
一踏進曹操的寢帳,司馬懿一眼就見到蔣幹正滿頭大汗地坐在曹操榻床的右下首,而夏侯淵、曹純、毛玠等已在榻床左側長席上肅然而坐。曹操已經披好了棉袍,在榻床上坐起身來,潮紅的臉龐上隱隱泛著凜凜的怒意。他麵前那張案幾之上,放著一封啟了封口的帛書信函。
“仲達,你也瞧一瞧這封信罷。”曹操讓一名親兵侍衛將那帛書信函遞了過來。
司馬懿接信在手,退到毛玠的下位坐下,慢慢閱著,麵色卻微微變了。那信函上的內容是這樣寫的:
江東水軍周都督:
瑁嚐思,己身曾為荊州牧府司馬,本欲一意尊漢順旨,安民保荊,故當曹兵壓境之際,力勸荊州牧劉琮歸順曹賊,以解兵禍。
不料曹賊妄自尊大,刻薄寡恩,反視我荊州軍民為私奴,隆冬嚴寒,脅之東進不休,士卒缺衣少暖,多患疫疾,苦不堪言。曹賊卻於夜中圍而屠之,燒殺而亡一萬三千餘人,毫不顧恤,實為人神共憤。蔡某每一念之,心腸俱裂。欲投明主,恨無良機。而都督雄姿英發,韜略過人,又兼與瑁姻親諸葛亮有誼,瑁甘願身率荊州之眾投奔而無悔。須緩得數日,若是曹賊前來水師營中巡視慰問,但得其便,瑁即率部曲親兵反戈起義,立斬曹賊之首,獻於麾下。幸勿見疑,先此敬呈。
荊州蔡瑁、張允共書。
司馬懿正埋頭認真看著,那邊曹操已向蔣幹揮手示了示意。蔣幹滿臉仍是餘悸未息之色,拿袖角揩了一揩額頭的汗水,有些喘息未定地講道:“各位大人……這是幹在周瑜寢帳書架的秘屜裏偷獲到的。就是因為看到了這封信的內容,子翼才覺得此事太過危急重大,所以冒死逃奔而回……”
曹純剛才已看過了那封信函,有些訝異地問:“蔣先生,這封密信,您是如何獲取到的?”
蔣幹咽了一口唾沫,又細細講起了事情的經過:“周瑜昨夜念在故舊同窗之情的份兒上邀我同床共寢,他喝得爛醉如泥,幹趁著他熟睡之際,偷偷搜索了一下他的書架秘屜,才發現了夾在《孫子兵法》那卷書簡中的這封密函。諸位大人可能不清楚,當年在‘萬源書院’和周瑜同窗共讀時,子翼就熟知周瑜有喜歡把函箋夾在書簡之內秘藏的習慣。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周瑜果然還沒改了這習慣!當時,子翼一見這信中所寫內容,就唬得急駛而回。”
“咦?玠聽聞周瑜軍營之中警戒森嚴,渡口也有重兵把守,蔣先生您是怎麼逃回來的?”毛玠也是頗為懷疑。
“是啊!是啊!他的寢帳門口、營寨柵門、碼頭渡口處,確實到處都有士卒曾經向幹阻攔盤問。”蔣幹從衣袖中急忙抽出一支青銅符節給他們看,“幸好子翼在周瑜床頭發現了他的一盒通行符節,順便就偷了一支,那些士卒經過仔細勘合後才放了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