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發瘋一樣把手裏的娃娃扔出去,一下子躥到了洛時身後,一副快哭的樣子:“哥你不早說。”

洛時:“我看你挺喜歡這些東西的。”

喜歡個鬼!程楠心裏這麼說,但又不敢發作,憋屈地縮著頭,離那些娃娃遠遠的。

細線沿著床沿縮了上去,在一堆娃娃裏穿來穿去,一會兒就沒了影。

洛時把那一堆娃娃扒開,露出最裏麵的那個來。紐扣眼睛,正是他要找的那個,被細線捆著。

引師的線作用各不同,厲害點的能縛靈,也就是暫時困住化形,讓他沒辦法恢複原身。

洛時彎了腰,道:“打個商量,你別跑,我放你出來。”

“她聽得懂嗎?”程楠將信將疑地問。

洛時道:“沒聾就聽得懂。”

“同意就搖下手。”他又對那娃娃說。

娃娃不動,紐扣眼睛就這麼盯著他,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人會不會騙她,片刻之後她點了下頭。

但洛時沒動,還是彎腰看著她。

娃娃愣了,程楠同學也是一臉懵。

看戲的笑著開了口:“他讓你搖手,點頭不算哦。”

洛時收了線,那個娃娃落地之後就變成了半個小姑娘。

說是小姑娘,因為她穿了裙子,說是半個,因為她沒有頭。

程楠同學當場躺了地板。

溫辭還是那副帶笑的樣子:“他都嚇暈了,你不怕嗎?”

洛時:“你不也沒暈?”

“我見多了自然就不怕,你呢,為什麼不怕?”

洛時想不出來原因,半天沒答話。

溫辭擺了擺手:“想不到就算了,我不過隨口一問,別皺眉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洛時說:“不知道。”

溫辭:“嗯?”

洛時難得耐著性子說:“為什麼不怕,我不知道。”

或者換一個說法,是不記得了。

引師這條路很難走,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會見到各種各樣奇怪的執念人,像這種沒頭的已經算普通了。有些引師因為害怕而放棄修習,這也是常有的,有些嚴重的,因為留下陰影而變得癡傻瘋癲,再嚴重一點的,修習不精而被執念纏身無法消解丟掉性命的也不是沒有。

那種從一開始就遊刃有餘的隻是少數,在後人口中,那些人被稱為“神引”,是天生就適合做引師的人,或者說,是生來就必須成為引師的人。

他們的先輩告訴他們,這是他們的天職,也是宿命。

所以那些人生來就是為了消解別人的執念。他們能活很久,但大多時候是為了別人在活。

在洛時僅有的記憶裏,就有過這麼一個人。

每次從棺材裏爬出來,他都會聽到關於那個人的傳聞,聽的多了,也就記到了現在。

說起來,大概算得上引師的半個祖宗,活了上萬年,一眼就能辨認化形,哪個虛間也奈何不了他,經曆過千百次抽思,從未失利。

這個隻存在於傳聞裏的人有個名字,叫閑故。

傳聞裏還說,那位手上有根接近於透明的靈線,極其罕見,千萬年來隻見過這一人有。

洛時聽到這個說法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覺得傳聞是在胡說八道。

橫豎不過是根靈線而已,纏在誰手上也不奇怪。

洛時剛開始成為引師的時候,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執念人也會嚇得發抖,至於後來為什麼不怕,他早就忘了。

也許和溫辭一樣見得多了習慣了,也就不怕了,但洛時卻總覺得,應該不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