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丁謐老兄的上位,前期主要靠炒作來吸引高層注意力。
那時候人才都靠察舉,你得有一定的交際圈,有一定的知名度,大家好推薦你。這丁謐呢,天天不見人,窩家裏看書,當宅男。
丁謐難道不想出名嗎?他比誰都想出名!隻不過他不屑於采取大眾化的方式,他要另辟蹊徑,他跑到鄴城看書去了。
鄴城什麼地方?這麼說吧,那地方,天上掉塊磚頭,說不定都能砸著某位王爺。當時曹姓王的封地,多數都是遙領、虛封,比方封你當齊王,你並不能真跑山東那塊兒去,開個王府,養點兵什麼的,你就還給我在鄴城老實待著。
丁謐在鄴城,借了一棟地段黃金、裝修豪華的大宅子。這宅子肯定挺招人注意的,這不,好幾個王爺也看上了,也想借。
幾個王不知道丁謐已經住下了,徑直進去了。一進門,看到廳堂上有個人,蹺著個二郎腿躺在屋裏,對他們幾個正眼也不瞧,直接對自己的仆人說:“這都誰啊?趕緊給我攆出去。”
這下把幾個王給氣得不輕,回去就向明帝告狀,明帝一看確實不像話,就把他扔到鄴城監獄裏反省一陣子,這下真出名了。
丁謐一貫個性不羈,風流自賞嗎?那得看對誰。對無權無勢的曹魏諸王,他蠻橫無禮,但對領導曹爽,那可是極盡趨炎附勢,百般巴結之能事,從來沒有不恭敬過。
人是複雜的,多麵的,所以咱們平時給人定性要慎之又慎,但具體行為是可以定性的。在我看來,凡損國害民以謀私利的行為,都可以毫不客氣地稱之為“下流”!
後人津津樂道“魏晉風骨”,但如果僅用這詞品評人物操守的話,當時浮華之風確實遮天蓋地,錚錚鐵骨卻是個稀罕物。
十年中,曹爽集團做了不少“轟轟烈烈”的大事,除了把持朝政,任意貶黜正直官員之外,最了不起的,當屬大舉伐蜀了。
正始五年(244),三月,曹爽在鄧颺、李勝的攛掇下,帶領十餘萬大軍,意氣風發地從長安出發,和表兄弟夏侯玄一起,取道駱穀,進入漢中。
蜀中無大將,好欺負?那得看對誰而言。這次軍事行動,曹爽不但沒立威,反而丟盡了臉麵。
名不見經傳的蜀將王平、劉敏,以一兩萬人的兵力,將曹爽堵在興勢(今陝西洋縣北),一頓猛抽。沒多久,魏軍後勤出了問題,軍糧供給不上,牲口橫屍遍野,百姓號哭於道路。
曹爽焦頭爛額之際,又聽說蜀漢丞相蔣琬和大將軍費禕分別從涪縣和成都,帶領大部隊來支援漢中,搞不好,這十萬魏軍真要玩完。
司馬懿趕緊給夏侯玄寫了一封信,力勸這哥倆退兵。好在夏侯玄比較清醒,終於把曹爽勸回去了。可他們在退軍的路上,又遭到費禕的截擊,損失慘重。
軍事上的失敗,並沒引起曹爽的反思,在何晏、丁謐等人的支持鼓勵下,他繼續揮霍手中的權力,開始變著法兒地對內折騰。
他的衣食住行,索性都按天子那一套規格來,咱也嚐嚐禦膳的滋味,咱也開開八缸紅旗。先帝的寡婦小老婆們,獨守空房太可惜了,接走七八個,到咱家來唱曲兒吧。太樂的樂器挺華麗的,武庫的皇家兵器挺牛的,別擱那閑著生鏽落灰,都搬咱家來吧。
曹爽的小日子過得確實很爽,白天建建地宮,搞搞裝修(營窟室,綺疏四周),晚上和才子何晏等人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僅僅生活腐化也還罷了,正始八年(247)四月,他采用何晏等人的計謀,逼太後搬家(奏使郭太後出居別宮)。
連太後都敢動,朝中官員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基本上,隻要曹爽及其親信看不順眼的人,不是罷官,就是調職。
正始末年,一則民謠在洛陽流傳開來:“何、鄧、丁,亂京城。”他們還有一個雅號,合稱“三狗”。在他們風流快活、不可一世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雙眼睛在冷冷地看著他們。
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是司馬懿。
但令人驚訝的是,司馬懿采取的措施反而是進一步的撤退,在“太後遷居”事件發生後一個月,他告老稱病,宣布不再過問朝政。
退,是為了更好地進,隻為等待最合適的機會,發起致命一擊。
影帝的裝病藝術
不知不覺,司馬懿已經“病”了一年多了。這天,新任並州刺史孫禮,前來向他辭行。
孫禮是個有故事的人。
當年,位於冀州境內的清河國、平原國(郡國)對地界有爭議,爭了八年也沒定論。孫禮便要求觀看天府中收藏的、魏明帝當年以皇子身份受封平原國時的地圖,想以此為準,解決爭端。
但不知曹爽是一直討厭老孫,還是碰巧那天心情不好,非得偏聽清河這一方的說法,還斷言老地圖不準,不能用。
孫禮性格耿直,據理力爭,言辭估計是激烈了點,惹得曹爽大怒,立刻以“怨望(對朝廷不滿)”之罪,免了孫禮的官,定刑五年。
孫禮帶著這口惡氣,熬了許久,終於又被起用為並州刺史,赴任之前,他去跟司馬懿辭行。
說是來辭行的,可他氣鼓鼓地坐在那,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司馬懿知道他心裏有事,卻不願把話挑開,於是顧左右而言他,“你怎麼又生這麼大氣啊?是嫌並州地盤小啊,還是又有地界爭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