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華不是玩神秘,這幾年劇變叢生,已經把這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嚇得如同驚弓之鳥。
就拿上次武庫失火來說,當時張華立馬想到政變上去了,他帶領一幫子衛兵,不救火,光戒嚴,直到武庫裏的曆代珍寶,什麼漢高祖斬蛇劍啊,孔夫子的鞋啊,都燒成了灰兒,張華才確認,隻是火災,不是政變。
張華誰都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靜觀其變,是他唯一的選擇。
唉,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挨到哪天算哪天。
入夜,司馬倫召集三部司馬,宣布“詔令”:特命車騎將軍司馬倫入廢皇後,誅賈謐奸賊,爾等必須從命,從者事後封侯,不從者誅三族。
三部司馬當即從了。於是,司馬倫帶領軍隊,口稱聖旨,氣勢洶洶進了宮,為安全起見,他走到禦道南麵的時候,停了下來,讓司馬冏帶領一百士兵繼續前進。
司馬冏以強硬的姿態,一路砸門硬闖(排闥而入),突破層層門禁,很快就來到內宮深處,在這裏,他得到了駱休的接應,順利找到惠帝,把傻老哥擁到東堂坐著,傳令召見賈謐。
賈謐接到傳喚,心裏不禁起疑,等進宮走到東堂大殿前,見勢不妙,扭頭就往西鍾那邊跑,跑到鍾下,口中大呼:“皇後救我!”話音未落,司馬冏的人已經趕來,一刀揮去,這位不可一世的賈公子便下了黃泉。
賈南風聽到外麵的喧嘩之聲,起來觀看究竟,迎麵正遇著司馬冏,嚇了一跳,連忙問,你來幹什麼?
司馬冏哼了一聲:奉詔收你!
賈南風不信,詔書都是我寫的,你哪來的詔書?
司馬冏懶得聽她囉唆,立即令人上前捉拿。賈南風被人綁著,經過東堂門前時,朝著安坐堂內的老公大喊:“陛下,別人廢你老婆,你不相救,跟你自己被廢有什麼區別?”
這句話倒是實話。不過,惠帝秉承沉默是金的一貫風格,什麼也沒說。賈南風心有不甘,回頭問司馬冏道:“誰起的事?”
司馬冏倒也誠實,“梁王和趙王啊。”
賈南風突然醒悟過來,自己還以為太子一事,司馬倫是個好幫手,原來人家真正算計的是她本人!
她恨恨地總結經驗教訓,“拴狗要拴脖子,我反而拴尾巴,不然怎麼會有今天?”可惜,今天這一課學到的東西,她再也沒有機會用在實踐上了。
中書、尚書、侍中等重要部門的高級官員們接到詔令,連夜入殿。司馬倫控製了局麵,並宣布:
“賈南風廢為庶人,賈午、趙粲等人送往暴室獄嚴刑拷問。尚書台立刻行動起來,收捕賈氏親信同夥。”
尚書台官員聽到這個命令,麵麵相覷,真的假的?這可是威風八麵的賈皇後啊。尚書郎師景要麼是謹慎過了頭,要麼就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竟然要求司馬倫出示皇上的手詔,我們要按詔令辦事。
什麼詔令?今夜,我就是詔令!司馬倫火了,立刻把師景拖下去斬了。
殺一個小小的師景,隻是舉手之勞。很快,張林、張衡等人就把張華、裴頠和解係、解結兩兄弟給抓來了,他們才是司馬倫和孫秀真正的仇人,繼續前進的障礙。
刀,果然架到脖子上了,張華不得不開口,質問張林道:“你想殺害忠臣麼?”
張林嗤之以鼻,“忠臣?那你說說,身為朝廷肱股,太子被廢,你不能以死明誌,這是為什麼?”
張華委屈了,“當日式乾殿上,我明明為太子說話了,不信去查查會議記錄!”
張林不依不饒,“諫而不從,何不去位?”
是啊,文諫死,武戰死,方為死得其所,作為忠臣,即使不能以死明誌,卷鋪蓋不幹起碼應該做到吧。張林這句話,把張華駁了個無言以對,什麼也別說了,引頸受屠吧。
第二天,賈南風被送往金墉城,史書特地將其稱為“賈庶人”,而之前的楊太後和太子雖遭廢黜,史筆依然尊稱太後、太子。可見,幾百年後的唐朝史官對她也憤恨不已。一個多月後,賈南風被賜“金屑酒”,服後立刻下了地獄。
司徒王戎以及大批和張華、裴頠扯上關係的內外官員,一律免職。至於劉振、孫慮、董猛等人,自然一殺了之。
終於輪到我當老大了,司馬倫誌得意滿,立刻給自己加官,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相國、侍中,一切的一切,都和二哥司馬昭當年一樣。
安頓好自己,司馬倫終於想起了此次起事的最初口號——太子。於是,太子複位,派尚書何鬱領東宮官屬去許昌迎喪,三個皇孫,夭折的那位司馬虨追封南陽王,次子司馬臧封臨淮王,小子司馬尚,襄陽王。
幾天以後,惠帝下令立司馬臧為皇太孫,太子妃王惠風被接回了東宮,撫養皇孫,所有太子舊人都回東宮輔導皇太孫。太孫的外公王衍知情不報,隱匿太子手書,終身不許為官。
司馬遹的遭遇令人同情,後來他諡為“湣懷”,史稱湣懷太子。
不知不覺間,晉朝已經進入一個特殊曆史時期,後人所稱的“八王之亂”。
這個時期的起止時間,比較流行的觀點是公元291~306年,而八王的名單,起碼有兩個版本,較為通行的是如下八王:司馬亮、司馬瑋、司馬倫、司馬冏、司馬乂、司馬穎、司馬顒、司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