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晞沒能笑到最後,開春後,還沒到正月十五,他被曹嶷打敗了,敗得很慘,棄城奔高平縣。
好像老天還嫌他不夠鬱悶似的,司馬越又開始挑他的刺,按照慣例,事件背後少不了潘滔等人的挑撥離間。
之前我們已經了解到,苟晞可是個有脾氣的人,對司馬越的排擠和猜忌,他已經忍了很久了。最近他又不太順利,本來就一肚子邪火,一聽這事,頓時大怒,忍無可忍。
憤怒的苟晞當即上表一封,向天子索要幾件物事:潘滔等人的頭!
還沒等到司馬熾回複,苟晞的憤怒再次升級,他揚言天下:司馬元超(司馬越字元超)身為宰相,立身不正,行事不公,導致天下大亂,我苟道將難道還能再聽他的?
於是,苟晞向各州傳布檄文,內容是數落司馬越的罪狀,表揚自己為國守土的功勞苦勞,看樣子,是準備正式討伐司馬越了。
苟晞的行動得到了司馬熾的支持。
以司馬熾現在所處的境地,任何人,隻要肯打司馬越,他都會支持。
上次,他被狗頭軍師司馬楙忽悠著去襲擊何倫,結果失敗。雖然他把罪名都推給了司馬楙,但何倫也不是傻子。
他跟天子翻臉了!除了直接打罵天子這條底線沒有跨過,別的事何倫都做了。沒事帶兵去公卿家搶東西,已經不算什麼了,他還把洛陽的廣平、武安兩個長公主(武帝女,司馬熾的姐姐)給那啥了。
司馬熾能給苟晞的支持,其實很有限,錢沒有一毛,人也沒一個,他能給的,就是幾封密詔,證明苟晞的行動是合法的,是正義的。
這事放今天比較好辦,司馬熾打開郵箱,給苟晞發簽字蓋章的詔書掃描件就行了。但當時,信是要人送的,由於文件太重要,路途多戰亂,每次的信使很可能不止一個人,目標太大。
司馬越懷疑了,派幾隊騎兵,在成皋一帶四處遊動搜尋,果然抓住了苟晞的使者和詔書。
那就開掐吧。
司馬越當即令從事中郎楊瑁為兗州刺史,會同徐州刺史裴盾,共討苟晞。
這兩人實際上有沒有出兵,不太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司馬越慢了一拍。苟晞很快就派一隊精銳騎兵,去洛陽抓潘滔了,潘滔滑頭無比,聞訊連夜逃跑。不過,苟晞還是捕殺了幾個人,比如尚書劉曾、侍中程延。
司馬越很生氣,很失望,很憂愁,結果是一病不起。三月十九,病死於項縣。
他死後,司馬熾將其貶為縣王,任苟晞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再重複一遍,督了也是白督,虛名而已。
至此,西晉拆遷辦的八位骨幹全部歸西了,毀滅祖宗基業的艱巨任務也基本完成了。
但司馬熾還在,晉的臣子也還沒死絕,繼續大結局的戲碼吧。
活該!
司馬越臨死時,把後事交給了王衍。於是,項城的人們一致推舉王衍為大元帥。
王衍不敢頂這個缸,就推薦同在軍中的襄陽王司馬範(司馬瑋之子)為大元帥,司馬範也不敢接受。
最後,折中一下,兩人共奉司馬越的靈柩,帶著司馬越的部隊,往奔東海安葬。
消息傳到洛陽,何倫、李惲坐不住了,趕緊帶上司馬越的老婆孩子,帶上洛陽最後一點可憐的宿衛兵,東出洛陽,準備與司馬越的舊部彙合。
城內外士人百姓看到,洛陽已經被徹底拋棄了,爭相跟隨何倫等人的隊伍出城而去。可惜,一般來說,羊群效應催生不出什麼好結果來。
四月,王衍等人帶著十餘萬人走到了苦縣。這個地名聽著很不吉利,實際上,真的很不吉利。
因為石勒的輕騎部隊追過來了。
我們不清楚石勒這支輕騎隊究竟有多少人,但絕不可能有十萬人。有多少人不重要,關鍵是這些人幹了些什麼。
石勒的部隊幹的事,是包圍王衍這支人馬,然後拚命往人堆裏射箭。
王衍這十萬人幹的事,是相互踐踏。
最終結果是,十來萬人,無一幸免,少數被射死,多數被踩死,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人們被生擒了。這個名單很長,光姓司馬的王爺就有六個,司馬越相當於把朝中重要人物打包送給了石勒。
石勒把六個王爺和太尉王衍、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庾敳等,召集起來開會,要他們自己為晉朝禍敗找找原因。
王衍就說了:“這不是我的責任,我從小就不喜歡當官,也不喜歡參與朝廷事務,這都是別人搞出來的。”
石勒望著王衍,並沒有說什麼。
王衍高興了,看來野蠻人就是好忽悠啊。再忽悠幾句,不但能保住老命,說不定還有什麼好處。
於是他大將軍長大將軍短地把石勒誇成一朵花,並勸其趕快稱帝。
石勒跟王衍,其實還有一筆舊賬。當年十四歲的石勒,跟同鄉到洛陽販賣貨物,正事幹完了,石勒倚著城門休息。
他幹了一件很有武俠風的事,仰天長嘯。
這一嗓子傳到洛陽城裏,引起了王衍的注意,他跑去觀看聲音的來源。看到之後,回頭對左右說:“剛才那個胡雛,音容不凡,必有奇誌,將來肯定成為天下的禍患。”
王衍說完這話,就派人去抓石勒,來遲一步,石勒已經離去了。
所以,老王,你就不要忽悠了,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你也早知道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