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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她倚在床側,端正秀氣的麵孔一點一點地垂下來,身上披的裘子早就滑落在地上。沈亦華的手還被她握著,他輕輕掙動想要脫出來,趙綺霜全身一震,即刻睜開了眼睛。

“殿下你醒了?”她又驚又喜,反而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貼在臉頰上,淚水撲簌落在他掌心裏。

沈亦華心事重重,想到夢裏那人的氣息,顧不得與她溫存,便要坐起來,“這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他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沙啞,出來的幾乎都是氣音,喉中痰氣咯咯作響,他剛起身,便忍不住彎腰劇烈咳嗽起來。

趙綺霜忙幫他拍著後背順氣,哽咽道:“你不要著急,這裏是臣妾父親一個友人的家裏,殿下你傷得太重,需要好好將養。”

她想起沈亦華被人救回來那一天,整個人沒有一點生氣,幾乎垂死。

“大夫說,幸虧有人一直用內力護著殿下的心脈,要不然,即使醫術高超,也隻怕……”她心頭後怕,不敢再說下去。

沈亦華原本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到有人替自己護住心脈,胸中忍不住情緒激蕩,他閉上眼睛就想到藍寧又是溫柔又是絕望的麵孔,隻覺得頭痛欲裂,心中千萬個疑問麵對趙綺霜卻一句話也問不出來,疲憊地歎了口氣,“我隻記得……”話到一半卻說不下去,想了想道:“你們怎麼救出我的?”

趙綺霜眼中盈滿淚水,微微遲疑一下,“父親說是蔚統領帶你回來的,具體臣妾也不知曉。”

沈亦華待要再問,房門吱呀被打開,趙鈞在外麵問道:“王爺醒來了麼?”趙綺霜忙擦了臉上眼淚回過頭去,“爹爹,是你?”

趙鈞進來像沈亦華行了禮,沈亦華點點頭,趙鈞隨即讓女兒出去。趙綺霜心中不舍,想要再留一會兒,卻聽趙鈞勸道:“王妃幾日都未曾安睡,現在非常時刻,不顧著自己,也要顧著懷裏的孩子。”

趙綺霜麵上一紅,多看了沈亦華幾眼,這才掩門去了。

沈亦華聽到方才那句話,胸中如鼓搗,掩飾不住臉上驚詫之色,望向趙鈞,“綺霜她……”

趙鈞點了點頭,“前些日子王妃身體一直不適,大夫看過了說是喜脈,推算日子,應該去杭州之前便有了。”

沈亦華良久未曾回神,去杭州之前便有了,那到今天應該有四個多月了吧,他心中的確有些奇異的歡喜與惆悵,得知自己快要做父親,卻也的確是高興的。隻不過,隻不過……

他歎了口氣,隻覺得額上又有些輕微的發熱,低聲問道:“趙大人,綺霜說,是宮中蔚統領帶我回來的?”

趙鈞點頭道:“王爺是被洪流衝到了一個漁村裏,下官與蔚統領得到消息前去接應,總算趕得及時。”

沈亦華斟酌片刻,“那其他的人?”

“前去營救王爺的十六名暗衛,連同殿下身邊的聿飛在內,至今未有消息。”

沈亦華想到聿飛與沈嵐也必定凶多吉少,心忍不住沉下去,他深吸口氣,“還有一人,脫險的時候,他應該是在我身邊。”頓了一頓,忍住心頭劇痛,一字一句道:“即使已經死了,他的屍身也應該是與我一起。”

趙鈞沉默了一下,“殿下其實想問的人,是不是藍寧。”

“他並沒有死,早幾日便已醒來,下官把他安置在距此不遠的一處廂房裏。”

藍寧坐在榻沿,盯著旁邊案上的一把茶壺,愣愣地看了好一會,覺得身體裏有了些勁,便慢慢站起來,去執那把茶壺,想要倒一點水喝。這一個簡單不過的動作,卻將他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力氣花費殆盡,他執壺的手不停顫抖,手背上骨節慘白一片,壺蓋晃動時叮咚響個不停。

他終於放棄似的將茶壺放下,卻不肯坐回榻上,扶著案台歇息,想要再積攢一點力氣,卻覺得丹田裏除了一層一層的痛楚,竟是半絲內力都提不起來。

這才隱約想起那替他看病的大夫曾經歎道,他這身體,隻怕已經是徹底掏空了。

那天他與沈亦華在洪流之中遇險,沈亦華身中數箭當即陷入昏迷,他驚痛之中激發丹田最後的內力,護住沈亦華的心脈,兩人一起隨著洪流飄浮,藍寧漸漸也力氣不支,但手上一直緊緊抱著沈亦華不肯放手,待他神智複蘇,卻已是在岸邊,兩人被裹在一張大網裏,而沈亦華重傷垂危仍然昏迷不醒,邊上圍的,卻是一群吃驚的漁民。

他們趁著大水,想要張網多捕一些魚,卻沒料到網住的,是兩個滿身血汙的人。

藍寧與沈亦華在那個小漁村裏住了兩日,當時沈亦華胸口的鞭傷與背後的箭傷都開始化膿,高燒不止,村中又缺醫少藥,全靠藍寧一點內力維持著心脈暖意,等到趙鈞與蔚清江得了消息前來接應,藍寧這才心頭一鬆昏厥過去。

趙鈞等人都知他身份,卻沒有趁機將他處死,如今也隻是將他軟禁在此,甚至還找了大夫替他看病,想來都是看在沈亦華的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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