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1 / 2)

姚正顏一夜難眠,轉輾反側、渾渾噩噩。

夢裏又是白雪蒼茫冰冷刺骨,卻隻她孤身一人。她下意識想依尋阿姐,卻又清楚此舉不可。漫無目的的她,隻能心下空蕩蕩地徘徊在困境中,可惜走了許久都不見一個人影。

——直到她看到一個堆好的大雪人。

她其實有些開心,因為小時候她就很喜歡和阿姐一起堆雪人,好玩且不用花錢,還能增進姐妹倆的感情。

隻是眼下這孤零零的雪人也像她一樣,茫然矗立在這片蕭瑟蒼茫中,徒生多一份悲涼。

不過令人詫異的是它隻有腦袋和軀幹,大抵是堆它的人走的匆忙,還未來得及給它按上樹幹手。

她心生惋惜,決定幫它成為一個健全的雪人,於是辛辛苦苦在附近尋了一遭,終於勉強撿回兩根樹枝。

隻是當她想把樹枝按進雪堆去的時候,卻發現裏頭好像硬邦邦的,怎麼都戳不進去。

她心下一著急,大幅度移動的胳膊肘便不小心碰到了雪人的頭,毫無意外把外麵的雪層撞掉了一塊,卻是露出了裏頭包裹著的淤青的皮肉,以及附著在皮肉上麵的幹涸血跡。

還沒反應過來,包裹著雪人頭部的外麵的層雪便紛紛掉落,一顆血跡斑斑雙眼被挖空、臉皮被刀割得悉數皮肉綻放、渾然麵目全非的死人腦袋驟然現於她眼前。

姚正顏木然地瞪大眼睛看著那具死屍,腦中一閃而過夜聽那張陰惻惻的臉,隻覺心髒霎時被人捏住,整個人失去支撐,疾疾掉入一口巨大黑淵,無盡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啊——”

她從噩夢中沙啞地驚叫了一句,砰然挺起身大口大口喘息,泛軟的身子卻止不住地戰栗,隻能劫後餘生般緊緊拽住錦被,企圖盡快尋回掌控身體的知覺。

暖閣內昏暗不已,伸手難見五指,好在足夠暖和。

“二姑娘?”

守夜的小宮女聽到動靜後急忙摸進來,湊上前輕聲關切道:“姑娘可是夢魘了?是否需要點燈?”

姚正顏長長呼了一口氣,抬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才啞聲問道:“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剛過卯時三刻。”

見她未再出聲,小宮女斟酌了下又補充道:“昨兒深夜大姑娘突發高燒,太醫說是著涼染了風寒。如今卯時離天放亮還久著,姑娘不妨再睡會罷?免得寒氣入體,害您也遭那罪。”

兩人雖同住煙秋宮,但兩殿分隔並不臨近,這還是姚正顏自己要求的——住這麼近已是讓她十分難捱,更不願再時時刻刻暴露在姚舒雲的眼皮子底下。

提到同住一宮的事她就有些煩躁,難免語氣敷衍地隨口問了句:“阿姐病的很嚴重?”

小宮女並未多想,隻如實答道:“是有幾分的,好在太醫來開了副藥後,燒才很快退下。如今病情似是平穩了,隻是需得靜臥養著。”

那的確挺嚴重的。

大概是雪地那一跪,讓姚舒雲沒法再像前世那樣,頂著身體的些許不適還能早早起來下廚,親手給陛下做羹湯,逼她送過去。

姚正顏這才淡定地點了點頭,又道:“我昨日交代要送去給陛下的羹湯,可以下去準備了,待我梳洗完就親自送過去。”

小宮女規規矩矩應了個是,這才點了燈又喊人進來伺候她梳洗。

這滿室的宮女,對於姚正顏來說全然是陌生的。此時她們一舉一動生怕出差踏錯,皆隻顧著埋頭做事,倒是一時安靜的有些過分。

宮規向來如此嚴苛,除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惡奴。

她又開始想念侍女月琴了。隻可惜時機未到,她也難以提前去遇見。

大概是冬晴姑姑發覺深色係的衣裙更襯她,故而又給她備了套竹青綃翠紋曳地裙,穿上後再簡單搭配一支乳白鏤花玉簪,雖不是驚豔絕色的美人,倒也襯得她清爽純粹、明媚鮮活。

看著妝奩銅鏡裏的裝扮好了的人兒,姚正顏才滿意地起身。

容貌既是天生,便沒什麼好嫉妒她人的。何況如今,她也無需去取悅誰,自在舒服便好。

“等我回來再去看阿姐吧。”

草草用過朝食後,她便抱著小暖爐、帶上羹湯前往禦書房了。

還未行至近前,便避無可避地瞧見了禦書房外那個突兀的大雪人,一陣刮骨寒風掠過,叫她冷得頭皮發麻。

到底還是得邁著僵硬的步子一點點挪過去。

殿外候著個白白淨淨的小太監,聽說是安海公公的幹兒子,還倍兒疼著呢,否則也沒這機會能到禦前伺候。

小太監李六德可聽幹爹說了,見著這姚二姑娘可須得恭恭敬敬些,幹爹雖未說十分太明白,但他也大概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這會兒李六德笑得見牙不見眼,稍佝僂著瘦挺的身板迎上前:“二姑娘,您這一大早過來是?”

姚正顏也禮貌地衝他點了點頭,道:“我來給陛下送些羹湯。”

李六德下意識側首瞥了一眼不遠處那蔚然屹立的雪人,不動聲色地掩蓋住自己的心驚,笑道:“陛下正與尋王及幾位大人議事,姑娘恐怕得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