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懿也不多問,幫忙李淩瑞扶著林晚婧進了車裏。車門關上,李淩瑞搖下車窗,似是有話要說,但卻欲言又止,半晌才道:
“你自己多小心。”
沈珺懿聞言,嗤笑一聲,似是不以為然:
“放心吧,且不說他們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什麼。”
“若有什麼用得著我的…”
“別瞎操心了,小爺我吉人自有天相,妥妥的。”沈珺懿嘿嘿一笑,而後收起笑容,正色道:
“你才是,照顧好她,一路平安。”
李淩瑞似還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沉聲道了聲謝,而後便搖上車窗,讓司機開車。
目送著黑色轎車漸漸遠去,最終融進沉沉夜色裏,沈珺懿心裏可謂是感慨良多,他曾經幻想過跟她之間的無數種美好場景,最終都定格在了離別的背影裏。
這一去,大約此生不複相見了吧。
這樣想著,沈珺懿心頭不禁攀上些許淒涼,可是這千絲萬縷的離愁別緒還不及沉澱,身後便有個腳步聲匆匆而來,他心頭一緊,收拾情緒回身相迎,不曾想來人竟是林晚瑩,步子極快,神色嚴肅,透著不加掩飾的著急,可又不全是著急,顧盼生輝的眸子裏此刻清晰可辨說不清的惱怒。
這種神情他再熟悉不過,每次他應酬晚歸,特別是身上還沾染些脂粉氣的時候,她來找他發脾氣,都是這樣的神情。
沈珺懿不由得太陽穴一震,卻還是強裝鎮定問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跟你說早些休息嗎?”
可林晚瑩卻不答話,張口便質問道:
“剛才李淩瑞帶走的那個女人是誰?”
突如其來的質問,令沈珺懿無所適從,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問,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愣了半晌,調笑道:
“你問這個做什麼?尋歡作樂,你情我願,別人的私事我們不好多管。”
“你少跟我嬉皮笑臉的!我的丫頭跟我說,他跟劉瑾進了同一間房,我想不到別的任何解釋,除了…”林晚瑩頓了頓,直言不諱:“那個女人是林晚婧!”
沈珺懿沉默了,他當然可以說是丫頭小廝看錯了,也可以說她隻是道聽途說,沒有證據,甚至可以矢口否認,說他壓根就沒見過林晚婧,那個人也絕對不是林晚婧。
可他不願對她說慌,從不曾欺騙她,將來也不會。
見他默認了,林晚瑩驟然雙目圓睜開,似驚似懼,壓低聲音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是通緝犯!”
“你分明知道她不是,她是無辜的,她才是這場鬧劇真正的受害者。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無辜之人去承受本不該她承受的罪名。”
麵對沈珺懿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勸說,林晚瑩卻不為所動,嘲諷道:
“天下無辜之人多了去了,你幫得過來嗎?!事到如今,你也不會扯這些冠冕堂皇的幌子,索性大方承認了,你幫她,並不是因為她無辜,而且因為,她是林晚婧!”
沈珺懿啞然,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便聽得她又道:
“這就是她的命,不管是當年風光無限,還是如今淪為階下囚,都是她的命!老天都不可憐她,那定是因果報應!況且…”她頓了頓,嘴角竟勾起一絲陰鷙的笑意:“況且,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說什麼?”沈珺懿無法相信這番惡毒的言語,竟會從林晚瑩口中說出,如果不是他親耳聽見,他都不會信。驚詫駭然間,邊看見林晚瑩轉身要走,一絲難以名狀的恐懼湧上心間,慌忙一把拉住她:
“你要去做什麼?”
“當然是去通知大帥夫人!”
“你清醒一點,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嗎?!”
“不清醒的人是你!”林晚瑩狠狠甩開拉著她的手,冷言道:
“拜她所賜,我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我愛的人,我的家,我不想再失去現在的生活!”
“可她是你姐姐啊!”
聽見這話,她離開的腳步有了短暫的停頓,他以為她該是動容了,卻不曾想,片刻後,他聽見了更令他絕望的語句:
“姐姐?”林晚瑩冷笑一聲:
“不,她不是。從她幫劉瑾攻破龍門寨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了!”
望著那決然離去的窈窕身影,沈珺懿卻是此刻才明了:原來這隻迷途的小羊,從不曾自深淵裏脫身,他原以為,自己是那條拉她離開苦海的鎖鏈,可如今看來,她之所以接住了這條鎖鏈,卻不為脫離,而是要將它當作複仇的利器,把那些給她帶來過痛苦的人通通拽進深淵裏陪葬。
想到這裏,沈珺懿不由得全身戰栗,喚管家去取了他的車來,不由分說,徑自駕車極速往夜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