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菲不在乎自己整天做“聽用”,“百搭”,一天到晚嘴裏念念有詞。人家夜行軍可以走走睡睡,拉著前麵人的背包就能充一會兒瞌睡,可她不行,她的台詞都來不及背。小菲一邊走一邊背曲調背歌詞台詞,演出臨時出現空缺她就得做個蘿卜填到坑裏去。
有時實在太忙亂,小菲上台報幕把節目順序搞亂了:“下個節目,歌舞劇,《 兄妹開荒 》 ……”
突然想到出了錯,對台下咧嘴一笑:“噢,不對,重來——下個節目,歌舞劇,《 夫妻識字 》 ……”
舞台側幕條裏的鮑團長兼導演說:“小菲,錯了!”
小菲也不慌,對台下說:“哎呀,又錯了!再來,下個節目……”
台下一片大笑,以為專門派這個小女兵來當醜角逗笑的。以後再去那些部隊,小菲成了紅人,戰士們看見她就說:“下個節目——噢,不對!”
有的連隊幹部老三老四地逗她:“小鬼,再來個‘下個節目’!”
小菲骨頭都沒四兩沉了,覺得自己要不來革命,哪來這些風頭出?想到在母親家法約束下的慘淡生活,她油然一陣僥幸。
開春部隊要長途行軍,去的地方也保密,傷員全部留下,文工團員和部分醫院的醫護人員幫助他們疏散隱蔽到已經被“爭取”了的群眾中去。小菲和樂隊的胡琴張、三弦董以及歌劇隊的吳大姐一塊兒護送兩個傷員去一個江邊漁村隱蔽。和醫院的重聚時間定在早晨四點,集合地點是離那漁村五裏路的鎮子外。離漁村不到一裏的地方,突然有人朝他們打槍。四個文工團員全亂了,等著兩個肢體殘廢的傷員拿主意。傷員們向他們布置,如何組成戰鬥隊形,誰誰做前鋒,誰誰是側翼,誰誰在後麵掩護。
“一定不要抱堆子,越分散越好!”可文工團的人全靠抱堆子壯膽,走了不幾步就又抱成堆子,又一陣槍響,傷員們開始還擊,鼓勵文工團員們,“也就是兩個散匪,武器不正規,聽都聽得出來,你們都趴著別動,沒事!”
文工團員們覺得趴著沒事固然好,可是很不像話,明明是來做護衛者的。吳大姐霍地一下子從地下站起來,手裏揮舞手槍,胸脯挺得鼓鼓的。一個傷員剛想說她這是唱戲裏的打仗,她已“哎喲”一聲倒下去。傷員們和對方開了幾個回合的槍,投了一顆手榴彈,對麵老實了。大家跑到吳大姐身邊,她軍褲都讓血流黑了。她什麼也說不出,額上鼻尖上全是汗。三弦董說:“一下子抬不了這麼多人,先把傷員送進村子,再來抬吳大姐。吳大姐,你自己先包紮包紮。”
吳大姐這時睜了眼,說:“叫小菲留下來陪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