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風乍冷,草木凋零,轉眼又是中秋時節。
想到大學生活僅剩一年,我卻從未回家過中秋,難免覺得有些想家。
“喂,六郎,老規矩,這次你負責點名啊!”老大打好包裹,臨行前叮囑我,“不過我們都大三了,估計老師也不會管那麼嚴了吧?”
“老大,別指望我了!”我拿著列車時刻表查找車次,“這次過節我也要回家,不能幫你們點名了!”
“也是,你一次都沒有回去過中秋,回來別忘了給我們帶點土特產!”
大家吵吵嚷嚷,七手八腳地帶著簡單的行李就出發了,一個上午過去,宿舍裏隻剩下我一個人留守。
我最後查點了一下東西,拔掉了所有電源的插頭,關上燈,輕輕鎖上了門。
走廊裏空曠而安靜,像是流逝的歲月,悄無聲息。我背著碩大的書包,一步三回首地看了看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不知為什麼,這個中秋與每一個十五並沒有不同,但是我的心中卻隱隱覺得,這一走,就會一去不複返。
“哎呀,我的乖兒子,你總算是回來啦!”剛剛到家,老媽就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因為你回家,媽媽連親戚的飯局都推啦!”
“快點嚐嚐,爸爸特意給你買的方形月餅!”老爸也伸手遞給了我一塊點心,“除了方形,還有橢圓形和五邊形,月餅的花樣越來越多了!”
隻有我們家才能理解,這種奇形怪狀的月餅有多麼重大的意義。因為我從小害怕圓形,幾年前老爸都要跑斷腿,才能找到一塊非圓形的月餅。
於是我就像填鴨一樣,先是被塞了幾個月餅,又被塞了一個水果,接著媽媽又給了我一大塊燉肉。
結果回家不到一個小時,我就光榮地被食物擊倒了!
我捧著滾圓的肚子,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聽著廚房裏老爸老媽的歡歌笑語,突然覺得溫暖而欣慰。
看來純種說得沒錯,我確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為了隱藏秘密,而舍棄這種家庭的溫暖。
我想這是我過得最快樂的一個中秋節,再也不必想關於狼人,關於變身那些恐怖而離奇的事情。
隻是像個最普通不過的學生一樣,享受著合家團聚的歡樂。
飯桌上我好像還喝了幾杯酒,借著酒勁,拍著胸脯說將來要努力工作,讓他們安享幸福晚年。在暈暈乎乎中,甚至還看到了老爸老媽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但是我酒量一向欠佳,酒足飯飽之後,就神智迷糊地被老媽抬上了床。
如水的月光從窗外傾瀉而下,把我簡陋的房間,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珠光。
“媽媽……”我腿腳不穩,一頭就栽倒在鬆軟的床上,仰頭望著窗外的圓月,“把窗簾拉上,我不能看到月亮!”
“今天可是十五啊。你別說傻話了,你爸還說等會兒要全家出去賞月呢!”
說完,媽媽為了不影響我休息,躡手躡腳地退出了房間。
隻剩下我一個人,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心跳越來越快,血液洶湧沸騰,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燥熱。這樣的變化讓我想起了初中時第一次變成狼的感覺,陌生而恐怖。
不對,我明明是一個人,怎麼會變成狼?這一切都是個噩夢!
想到這裏,我身上冷汗直流,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月光投在我的身上,在地上映出一個猙獰而恐怖的影子。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沒有了平日的消瘦幹淨,隻見鋒利的爪子和棕色的毛發。
看來生活總是不盡如人意,當我們在恍惚的幸福中,以為噩夢即將結束的時候,它卻仍在繼續。
我苦笑了一下,望著窗外的月圓無奈地搖了搖頭。
“啊啊啊——”與此同時,門邊傳來一個驚恐的喊叫聲,尖利刺耳,摧人心肺。
我急忙回過頭去,隻見媽媽正站在門邊,惶恐的用手捂著臉,臉色蒼白地望著我的方向。
在那短短的一瞬,我渾身的血液凝固,頭腦中變成一片空白。
2
“說說病人的症狀!”在一個深秋的下午,媽媽帶我來到了本市郊區的一家著名的精神科醫院。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坐在辦公桌後,麵無表情地打量著我們母子倆。
“我兒子,他不知道是怎麼了?”媽媽低頭小聲哭泣,“突然說自己是狼人,每到十五之夜就會變身!”
“我沒有說謊!”
“他有什麼症狀?”醫生完全不理會我的抗議,小聲地問媽媽。
“中秋節那天晚上,我去他的房間叫他出去看月亮,結果……結果就看到了……”媽媽哭得更大聲,“他居然披著一張野獸的皮,望著天空的月亮在笑!”
“我根本沒有野獸的皮!”我大聲地叫道,“我是真的變成了狼,不信你在家裏仔細找找,沒有任何道具!”
“你冷靜一下!”醫生輕聲安慰我的媽媽,“麻煩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兒子談談!”
媽媽紅著眼框走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你有精神方麵的問題!”醫生打量了我一下,雙手交叉地說道,“可能是妄想症的一種,這種病多發於青春期的青少年。一般生活上的打擊是病因!美國曾經有個病患,天天認為自己是超人,隻要遇到電話亭就進去更衣!”
“你這個庸醫,我說過多少次?我根本就沒有病!”我拉開椅子就要走出去。
我再也不想浪費時間跟他閑扯,我要回學校,已經開學一個月了。如果我再不回去,學校裏的狐朋狗友們都會擔心我!
“你不是能變成狼嗎?”醫生冷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可以變一個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