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一心抿嘴樂了,點點頭道:“是的,沒有錯,真聰明,他全聽見了。”
董非一下沒繃住,也樂了,把煙摁滅在垃圾桶上,很是愉悅:“成,那朕就放心了,罵人罵不到他耳朵邊算怎麼回事兒呢。”
這家ktv佟一心沒來過,內裏的裝飾金碧輝煌的,又不夠貴,搞得不倫不類,堪堪湊了一個“歐式鄉土風”。走廊上還嵌著鑲著金邊的鏡子,路過的時候,佟一心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
挺好,看起來挺平靜的。
佟一心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讚。
其實剛剛在車裏,佟一心都覺得尷尬。但嚴徊非要送他,一時半會兒連個拒絕的借口都想不出來。
能說點什麼呢?
佟一心連嚴徊回來做什麼,回來多久,都沒有問。
畢竟,知道這些又怎麼樣呢?
好在路程不算長,尷尬也不是不能忍。他便看著夜幕之中,此起彼伏的、明明滅滅的車燈,安靜地發了會兒呆,視線一點也不想——也不敢——往嚴徊那邊偏。
說來挺有意思的,佟一心靠著車窗玻璃想,他們在這車裏,親過,摸過,比那更過分的親密又混賬的事兒都做過,現在卻連句話都不知道怎麼說。
直到看見後視鏡上掛著的小小的平安符,一晃一晃的,讓佟一心的心感受到一陣熟悉的鈍痛。他似是被驚動,又帶著些困惑,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嚴徊。
正撞上嚴徊偷看他的目光。
嚴徊刹那間臉有些紅,受驚似地偏過頭去,露出個粉嫩的耳尖。佟一心被他這小兔子似的反應弄得一愣,默默歎了口氣,忽然就有些不忍心再讓他尷尬下去了。
“你還把這個帶回來了?”佟一心忽然抬起手,輕輕摸了摸那個小小的平安符,小聲說。
“對呀,”嚴徊飛快地答道,像是生怕接不住他的話茬,趕緊順著杆子往上爬,“這是你送給我的。”
“這是我還給你的。”佟一心更正。
“都差不多嘛……”嚴徊的聲音透著股可憐巴巴的勁兒。
佟一心皺了下眉,無意再繼續這樣的談話。
“分手都分手了,還說這些做什麼?”佟一心心道。以前就是這樣,嚴徊隻喜歡對他撒嬌,一撒嬌他就不忍心,一次又一次的不忍心,也沒結出什麼好果子。
佟一心不再吭聲,嚴徊偷偷拿餘光看他,看他格外漂亮的側臉,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車裏真是安靜地尷尬,連小乖都在後麵老老實實地趴著,大氣兒不喘。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嚴徊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什麼。
佟一心沒太聽清:“什麼?”
嚴徊幹巴巴道:“沒什麼。”說罷嗖的一下解安全帶,下了車,給他開車門。佟一心心裏真叫個無語,麵上一片茫然。
他茫然地糊弄過董非,又心不在焉地唱了會兒歌,喝了點沒往心裏去的酒。
回到家洗了個澡,打開這次旅行的照片,開始對著電腦發愣。
他來回來去把照片看了幾遍,都沒選出個一二三,終於自我放棄,關掉這個文件夾,翻看起老照片。
佟一心很喜歡拍照,拍那些讓他感覺到幸福的時刻。他順著時間往下翻,最初,他的鏡頭下是山川、是田野、是江河湖海,是壯麗的教堂,是窄巷裏的陽光。有時也是偶然遇到的白色的薩摩耶,漂亮眼睛的布偶貓,是博物館裏的名畫,是咖啡館裏的曼妙午後。
再然後,他的鏡頭裏是站在路燈旁,隨意回頭,笑著的嚴徊。
是閉著眼親吻他的嚴徊。
是嚴徊。
還是嚴徊。
董非今天說,讓他別再上趕著,佟一心整個人向後仰,窩在椅子裏,閉上眼睛。其實他們之間不存在誰上趕著當舔狗這樣的問題,畢竟舔狗不得house,而佟一心已經早就交了首付,在還房貸,屬於萬惡的有產階級。
而這位有產階級,已經刪了前男友的微信,取消了ins和微博的關注,也想過要不要去認識些新的人,即使都不了了之。
那嚴徊呢?
嚴徊下車前嘀咕的那句話,他其實是聽見了,隻是摸不清嚴徊的意思。
嚴徊說的是:“你送的我都有好好留著。”
有什麼用呢?佟一心想說,都好好留著,單單把人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