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距離太陽,有1.5億公裏的距離,在宇宙中,它隻是一顆年輕的沙礫。然而對於人類來說,它又是起伏而遼闊的,是一生也走不出的浩瀚。
5.1億平方公裏的表麵積緩緩鋪開,山川田野,江河湖海,無數生命在此起源,又在此消亡。
那麼在這樣一個世界裏,兩個跨越著太平洋的陌生人,要如何相愛呢?
大概是從一封感謝信開始。
佟一心今天休息,最近他的粉絲數一陣暴漲,曾經發的那些照片都被挖墳挖了出來,迎來抽獎微博那般的待遇,被瘋狂轉發。
因為前兩個星期的航班上那位乘客發的微博,他本人的微博也被順藤摸瓜扒了出來。也怪他的微博名太簡單,就叫做@佟一一一一心。一瞬間的關注倒是沒讓他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倒是突然多了些小姑娘叫他老公,讓他這個天然彎有些不習慣。
今天有兩個之前機上試飛的空乘正式從培訓班畢業,因為先前試飛的第一班是和他在一起,受到了他的悉心幫助,兩個小姑娘特別感謝他,邀請他去參加她們的“畢業典禮”。
“哥,你就來吧,幫我們拍拍照啊。”
“不邀請父母嗎?”佟一心當時還問。
兩個小姑娘笑:“他們才不會跑這麼遠過來呢。”
佟一心想著她們年紀輕輕一個人跑到北京來,背景離鄉也挺不容易,就答應了,還給她們準備了兩個漂亮的小便簽本當作禮物。
那天的北京下起了雪,細絨絨的,鋪了滿地,天地間是潔白的溫柔。佟一心一點都沒有年輕人那種多冷都要穿風衣的執著,拿黑色及膝的羽絨把自己裹成了個蠶蛹,又把圍巾在脖子上纏了好幾圈,可算是出門了。
華航空乘的畢業典禮在機場附近的總部舉行,所有空乘和飛行員的培訓都在這裏,人事行政等部門也在此辦公。
而進入到總部裏,有諸多在外人看來很是繁雜的要求。首先,出入必須是正裝,來培訓的學員則必須身著製服。佟一心在羽絨服裏穿了襯衫西褲,也算勉強蒙混過關。
再一點,則是要向所有人微笑問好,這一點對於正在培訓的學員來說尤其苛刻。每一個學員胸前都必須佩戴姓名牌,寫好班級,如果沒有對過路人問好,又剛好遇到不好惹又小心眼的上級,極有可能被打小報告,在考核分數上被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別看空乘不是什麼技術含量太高的工作,每批空乘的培訓,還能刷下一些人。每次佟一心回到總部,都想把存在感消減到最低,恨不得在鼻梁上貼個大寫的“隱形”,生怕給自己找些意料之外的麻煩。
佟一心到早了點,還沒到典禮開始的時間,他打算去樓下的咖啡廳坐一會兒,結果排隊買咖啡的間隙,就碰到了他的組長。
“佟一心,今天來總部了?”馮組長剛好排到他後麵,隔了幾個人,跟他打招呼。
佟一心心裏咯噔一聲,回頭笑著打招呼:“馮哥,今天有兩個朋友結業,來看看她們。”
馮組長點點頭。
華航北京基地有上千名空乘,為了方便管理,又分為若幹小組,由較為資深的空乘分管,起到高效管理的目的。佟一心自己這麼多年,還沒收到過投訴,因此馮組長對他都還算和顏悅色,但佟一心還清楚的記得這個馮組長把魏小羽罵的涕泗橫流的樣子,因此每次能繞著走都還是盡量繞著走。
不過既然遇到了,就還是要狗腿,哦不,還要服務意識強一點。
“您好,喝點什麼?”收銀小哥問。
佟一心:“給我一杯美式,一杯拿鐵。大杯。”
佟一心付了帳,又往隊伍後走了幾步,對馮組長說:“馮哥,您現在還是喜歡喝拿鐵的對吧?”
馮組長笑道:“咱就飛過一次,還記得哈?”
佟一心:“那我就沒白買,您別排隊了,給您買好了。”
馮組長很是舒心地笑了,又假客氣地和他掰扯了兩句,還是欣然接受了這點小恩小惠。
其實人有時候真的是很有意思的,明明什麼也不缺,卻恰恰喜歡從最細枝末節的地方找存在感,得到被人重視的感覺。佟一心在剛入行的時候,總覺得這樣做很是狗腿虛偽,但後來慢慢體悟,所謂的情商,就是浸泡在這樣的細節裏,如果能花費一丁點心思,就換來所有人的開心,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自己也會很開心。
或許是與他喜歡照顧別人的天性有點關係,他也有朋友受不了這樣狗腿,早早就辭職,或是考飛行員,或是換份工作,也都混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