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順安小聲道:“翰林公,還是沐浴更衣吧!”回頭喊一句:“來人哪,快扶曾大人進後堂沐浴更衣,小心侍候,不得有誤!”
兩個內勤衙役答應一聲“嗻”,扶著曾國藩趔趔趄趄地進後堂去了。曾國藩跪過的地方,留下斑斑血跡和散發著臭氣的濕草味兒。
長順望著曾國藩的背影眼圈一紅,道:“英臬台真是胡鬧啊!好好的一個大清國,都讓這些人給弄壞了。”
鄂順安知道長順來頭不小,於是接口道:“哪是胡鬧,依本部院看,分明是糊塗!曾翰林是穆相爺的首座門生,他這禍可惹大了!”台莊這時道:“曾大人就是犯了天大的罪,也該由刑部審理。他英臬台隻是一個三品的按察使,憑什麼把堂堂的翰林公折磨成這個樣子啊,還有王法嗎!”
鄂順安望一眼台莊,本想申斥他幾句,因礙於長順的麵子,張了幾次口,都把已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了。台莊身份卑賤,在巡撫衙門這樣莊嚴的地方,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講話的。
堂上堂下一片感歎之聲,都為曾國藩鳴不平。其實,大家盡管嘴上大罵英桂,心裏卻又比誰都清楚,沒有皇上的話,就算英桂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一個翰林公給投進大牢啊!看起來,皇上對漢官還是不十分信任啦!
鄂順安笑著對長順道:“長侍衛,本部院在牡丹亭擺了一桌酒席給曾翰林和兩位差官壓驚賠罪,兩位可要盡興哦!”台莊一聽這話早樂得一個高兒蹦起。
長順卻冷靜地道:“謝中丞大人美意,卑職的任務是護送曾大人赴蜀典試,一切但憑曾大人的主意。不過,卑職跟大人說句實話,曾大人乃飽讀詩書之人,很受皇上器重,是不大喜歡熱鬧場所的,怕是要拂大人的盛情啊!”
“哦!”鄂順安撚須沉吟,“你說的這些,本部院也有所聞。”幾個人又閑談了好大一會兒,打扮一新的曾國藩才從後堂緩步走出來。長順、台莊趕忙站起身。
洗了個熱水澡後,曾國藩感到從頭到腳輕鬆了許多,思維也很快恢複到從前,仿佛死後又活了一般。他緊走兩步跨到堂前對著鄂順安深施一禮道:“翰林院侍講、欽命四川鄉試主考官曾國藩叩見中丞大人!”
鄂順安急忙下堂扶起曾國藩道:“曾翰林乃是欽差,本部院不敢受此大禮!快快請起。來人哪,為翰林公看座上茶!”曾國藩又對著長順、台莊深施一禮道:“本官連累兩位侍衛鞍馬勞頓,這廂謝罪了。”
長順、台莊趕忙把曾國藩讓到堂前坐下,兩個人則在身後立定,恢複從前的規矩。
鄂順安歸座,對曾國藩一抱拳道:“學差大人遭此不白之冤,本部院雖為一省藩司卻不能阻止,深以為愧,還望翰林公海涵。”鄂順安是滿人中對漢官比較隨和的一位,是有名的琉璃蛋。曾國藩答道:“英臬台挾私報複,和中丞聞風妄奏,置大清律例於不顧,一意孤行,與中丞大人何幹。稍事休息,下官定要奏明聖上,與英臬台、和中丞辯個黑白曲直。下官倒要看看,王法和權力究竟哪個大!如此下去,我聖祖製定的大清律例又有何用!”
長順這時說:“稟大人,聖上已核查清楚,在這之前已降旨:英桂已降調奉天府,開封總兵與副將、遊擊等人已革職問罪,兵痞張保已被革除營籍,流放黑龍江與披甲人①為奴。不是皇上聖明,大人的不白之冤豈能昭雪?和中丞又怎能開缺回京交吏部議處?”
“長侍衛,”曾國藩靜靜地問一句,“英臬台抄沒我等隨身物品可曾發還?我等一路的盤纏,可全在箱子裏。”
長順答:“稟大人,卑職已經點過,一件不缺,多虧鄂大人保管得仔細。”
說著話,衙役們馬上抬過兩隻竹箱子,往曾國藩跟前一放道:“請大人過目。”
曾國藩望了鄂順安一眼:“中丞少坐。”說畢,自顧下堂,用雙手打開箱子,極認真地清點起來,發現果真一件不少,銀兩也是入獄前的數額,這才放下心來,將箱子重新鎖過。
鄂順安見曾國藩當真清點起來,臉上馬上便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就釋然了。他早就聽人說過,曾國藩是個於銀錢上特別仔細的人,衣服都很少更新,更莫論其他了。看今天的情形,果真如此。見曾國藩滿意地合上竹箱子,鄂順安道:“本部院在牡丹亭為翰林公擺了一桌賠罪酒,我等……”
曾國藩急忙站起身道:“謝中丞大人的美意,我等聖命在身,不敢驚動地方,下官就不叨擾了。中丞大人少坐,下官就此告辭。”說著站起身。鄂順安急忙走下堂,用手張了張道:“曾翰林清正廉潔,本部院早有耳聞……不過,本部院的麵子,總還是要給的吧?何況,又比不得大白天,天這麼晚客棧也不好找。”說話的同時,臉便有些不自在。
曾國藩道:“下官公務在身,比不得悠閑之士,實不敢耽擱,望中丞大人見諒。天還不算晚,我等歇宿在客棧,總是方便些。”
“好吧,”鄂順安長出一口氣,“翰林公是上差,本部院拗你不過。”又轉身對師爺說一句:“拿出來吧。”師爺就急忙從後堂搬出一小箱銀子來。
“這……?”曾國藩打個愣怔。鄂順安道:“這是皇上委托本部院送給大人的一千兩銀子。”
曾國藩急忙跪接在手裏:“謝皇上隆恩!”一行三人便步出巡撫衙門。鄂順安送至二門即回。出了巡撫衙門,曾國藩道:“長侍衛,天還不算晚,我們找個幹淨一點的客棧,在洛陽遊幾天吧。”
“這何須大人吩咐。”長順說,“大人目前的身體怎能跋涉呢?要好好地歇幾天呢!”
“唉!”曾國藩長歎一口氣,“不入大牢,真不知何謂苦何謂甜!書上常講人生五味,酸、甜、苦、辣、鹹,其實和自由二字比起來,真不知輕多少倍啊!本官才隻關押十幾天而已,可卻有十幾年之感!找個客棧,本官先睡上幾天解解乏,就不陪二位遊玩了。二位放開手腳去玩兒吧!”
“大人的安全……”長順小心地問。
曾國藩笑著答道:“能睡在客棧裏而不是大牢裏就是最大的安全。皇上給本官留了這條薄命已是讓人感激涕零了!”
在百祥客棧,曾國藩整整睡了兩天兩夜,長、台二位也盡興地玩了兩天。
第四天一大早,洛陽郊外的晨露還沒有散盡,一行五人便出發了。長順又給曾國藩重新雇了轎夫,原先的轎夫由於中途的變故,已由河南布政使司衙門指定當地縣衙結賬回轉了。
“大人,”長順不忍心地勸道,“聖諭賞了您十天的假呢,何必這麼急地趕路呢?萬一中途再病倒怎麼辦?”
曾國藩歎道:“像當今聖上這麼英明的君主,幾百年才能出一個呀,我等能夠遇上,唯有對交辦的事情盡心盡力,才能心安哪!《出師表》武侯有雲: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本官經此一劫,才對此語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孔明得遇聖君,累死亦有幸,我亦如此。”
長順讚許地點了點頭。長順的見識是高於台莊的,對漢文化鑽研得雖不似曾國藩那麼爐火純青,但也頗深,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大內侍衛雖屬保鏢行當,社會地位相對較低,漢人戲稱為鷹犬的便是,但因在大內行走,經常接近皇上,凡有見識之士是很容易贏得升遷機會的;很多滿大學士都是走的大內侍衛這條道路,肅順也是由侍衛晉身。鄂順安的祖父即是“巴圖魯”,台莊的父親更是“勁勇巴圖魯”。
“巴圖魯”是勇士的意思,必是武藝高強又有大戰功的人才能獲得。在滿人入關以前,有“巴圖魯”稱號的人走在街上比二品高官都引人注目,因為武藝高強,他的後代也多為大內侍衛,升官也頗快。
喜得奇書《將苑》
曾國藩原本對玄學就已悟得很深,《易經》他很早就已達到背誦的程度,諸如《麻衣神相》、《卜筮正宗》、《鬼穀子》等這類民間抄本,凡是碰到,幾乎都會買下。
而看了《冰鑒》後,他的相人術又上升了一個檔次。曾國藩曾經很仔細地觀察過長順,感覺此人有大貴,也有橫屍街頭之禍,屬大福大貴大禍之相。所以每次和長順談話曾國藩都很小心應付,以防埋下對以後不利的禍根。
經一路相處,長順也對曾國藩的為人處事懷有敬佩之意。曾國藩的尊上不媚上、使下不欺下、崇權貴而不專事權貴的性格就很對長順的脾氣。盡管曾國藩過分看重銀錢這一點長順也有些不齒,但正因為這樣,才導致了曾國藩的“廉”,而滿族權貴的那種盛氣淩人,敷衍了事,不學無術,專討好皇室的作風,長順從小時候就深惡痛絕。在武學方麵,滿人強於漢人,但在文化義理方麵,漢人是屬於世界各族前列的。這樣的現實,不正視就不存在嗎?不僅皇室的王爺貝勒不直視,連軍機處直接辦事的大學士們也不直視,江山如何能不懦弱!
出獄後,曾國藩更是一改過去的作風,凡事都與長順磋商,這自然又讓長順深為感激。這也是曾國藩本人的造化,其實更是大清國的造化。因為長順是肅順最親近和最信任的人。肅順後來果然崛起。
十幾天後,曾國藩等人到達南陽。南陽是三國時期諸葛武侯的隱居地,出南陽正西三十裏,便是天下聞名的諸葛廬。據傳,諸葛廬裏藏有武侯親書的《將苑》。對南陽諸葛廬,曾國藩心馳久矣。
曾國藩早已盤算好,到了南陽,無論早晚,必去諸葛廬一遊。武侯的灑脫不入俗,武侯的為政清廉與運籌帷幄,武侯的身在茅廬心憂天下,是一直被他當做楷模、樣板鑄在心間的。
曾國藩一行人來到南陽城關時,正是偏晌時分,街麵已不十分熱鬧。出城奔西,人煙漸為稀少,一個時辰後才見一個挑擔子的後生,悠悠閑閑地迎麵而來。到了近前才發現,後生的嘴裏竟然哼著小曲。長順打馬向前攔住去路,用馬鞭指著問道:“小哥,諸葛廬還有幾程路?”後生白了長順一眼,把頭向後仰了仰,一句話不說,側著身子昂首而過。
曾國藩在轎裏抱了抱拳,道:“敢則前麵就是諸葛廬?”
後生點點頭,仍沒停步,嘴裏隻管哼著曲兒去了。
曾國藩不由讚歎一句:“真有諸葛武侯遺風!”
台莊冷笑一聲道:“依卑職看來,說不定是個啞巴也未可知!”
一行人繼續前行,很快便來到一個村莊。曾國藩走出轎子舉目觀瞧,見村莊不甚大,也就百十戶人家的樣子。幾名小兒在村頭的一棵歪脖樹下,團團圍著個石桌子,正搖頭晃腦地背誦什麼東西。一個身穿長衫的老者,在小兒的旁邊倒背著手走來走去,口中也是念念有詞,顯然是個秀才底子的私塾先生。
曾國藩邁著四方步走過去,衝老者打個躬,笑道:“擾煩,這裏可是諸葛廬?”
老者慌忙還回個大禮,邊晃頭邊道:“客氣,此處正是臥龍岡。要尋諸葛廬,客官須從村子穿過,眼見有一橫道,道外的十幾座草屋,便是揚名四海的諸葛廬也。諸葛廬乃臥龍岡最熱鬧的所在,此處百姓若買東西,必去諸葛廬,那裏的東西是最全的,當然……”曾國藩見老者說話絮叨,也就不再多問多聽,隨口道一句“謝了”,便轉身走回來。
老者卻在後邊不依不饒,連連道:“客官如若還找不到,隻管回頭來問可也。某是讀書人,不嫌煩的。所謂……”曾國藩嚇得頭也不敢回一個,急忙上轎,一行人匆匆進村。
剛剛穿過村心,尚未走出村口,已望見坐落在村外的一大片草屋和草屋門前熱熱鬧鬧的景象。不用問,這便是四海聞名的諸葛廬了。
到了諸葛廬,轎夫把轎子歇在門前的一塊空地上,長、台二位也都下了馬。曾國藩走下轎子,見久仰的諸葛廬雖有些破敗,但氣象還是有的。大門的左邊是一長溜叫賣吃食的,喊著當地人才能聽懂的話,煎炒烹炸倒也齊全。大門的右邊便全是賣雜貨的攤子,大到缸甕,小到挖耳勺,圍的人也不少。
曾國藩同著長、台二侍衛邁進大門,先拜了武侯的半身塑像,又到春睡草堂和其他幾間屋子轉了轉,竟然一件古物也未見到。曾國藩不由大失所望,邊踱步邊自言自語道:“這怎麼能叫諸葛廬呢?”長順接口道:“依卑職看來,叫菜市廬更貼切些!”
台莊隻是笑,一句話也接不上。三個人走出大門,曾國藩無意中發現,在賣雜貨的攤子當中,竟然夾著兩個賣書的攤子。曾國藩走過去,放開眼瀏覽起來。
看著看著,曾國藩猛然在其中的一個攤子上,發現一套十卷本古色古香的《將苑》,當下心喜,慢慢地拿過那《將苑》,一卷卷翻過,又用鼻子聞了聞,馬上認定是明中葉的民間刻本。這個刻本與京城市麵流行的刻本最大的不同,是後麵附了五十幾頁的春秋戰國將帥圖譜,將帥們的天庭地角一一標明,別於常人麵相的地方都有文字說明。憑武侯的學識與成就,曾國藩相信這本《將苑》應該出於孔明之手。就算是偽本,也有可鑒之處。
曾國藩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了問價錢,守攤兒的人也漫不經心地答道:“五兩銀子,少一文也不賣。”曾國藩想也沒想便摸出五兩銀子遞過,口裏道:“在下急著趕路,就不和你還價了。”
攤主一下子把嘴張大,眼睛望著曾國藩,雙手遲疑地接過銀子,掂了掂,那嘴尚未合攏。
在攤主的心裏,這套《將苑》隻值五十個銅板,竟然賣了個天價!
曾國藩已是小心地托起書,帶著長、台二位向轎子走去。
臨上轎,曾國藩輕輕拍了拍《將苑》,滿麵春風道:“總算不虛此行!”這回是長、台二位把嘴張開老大。
到了丹江口,曾國藩一行棄轎登舟,與一夥布匹商人合包了一隻商船,借著一路順風,幾天即進入湖北地界。從這一天起,曾國藩開始寫日記。盡管此時曾國藩已無考察之責,但他仍把沿途所見所聞詳細記下,作為自己每日的功課。
湖北境內不用登陸,曾國藩三人又和兩個鹽販子夥搭一隻小船前行。長、台二位憋得不行,隻有曾國藩一人照樣忙得不亦樂乎。
長順私下裏對台莊感歎:“咱滿族人能有曾翰林一半的勤奮,國運何至於如此頹敗!”
幾日的水路倒也風順。在船上,曾國藩除了記日記,就是和長順對幾局圍棋。台莊本是一個閑不住的、又不通文墨的武夫,偏偏又不曉棋道,每日憋得哇哇亂叫,跟個猴子似的,在艙裏不是抱怨船走得太慢,就是罵艄公太懶,一船人都不理他。
兩個鹽商倒是安靜得很,除了偶爾登岸買些小用品及吃食之類,就是昏昏沉沉地睡覺,從不與曾國藩等人搭訕,透著商人的警惕。曾國藩倒樂得無幹無擾地讀書寫字。
過了漢口,又棄舟乘轎走了多天,這才見前方影影綽綽出現了黑乎乎的崇山峻嶺,路上的獨輪小車也多起來。曾國藩便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四川境內。
處理棘手的案子
唐代大詩人李白曾作詩《蜀道難》,感歎“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
對此,曾國藩深有同感。行走的第一天,道路還算寬敞,也少水窪爛泥,轎夫的步子倒也能放得開。第二日上路不久,路便開始越走越窄,高高低低的山溝也多起來,水窪爛泥更是隨處可見。
兩名轎夫互相鼓勵著勉勉強強走到午時,窄滑石板盤山道便一條跟著一條地纏過來。不僅轎夫無法邁步子,馬也不能騎,隻能牽著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走。轎夫放下轎子,一臉的無奈,腳銀眼看著是掙不到手了。長、台二位此時也早放了馬韁,坐在石板上對著喘粗氣。曾國藩走下轎子,放眼四處望了望,見不遠的一處山穀裏冒出青煙,想來是有人家的。
略想了想,曾國藩便走前一步,對長順道:“長侍衛呀,冒煙的地方定有人家,依我看,還是過去問一問,入蜀不能就這一條路吧?”
長順和台莊急忙站起來。抬眼順著曾國藩的手指望過去,長順道:“大人,可不是有人走過來?倒省了卑職的腳力了!”
曾國藩眯起眼睛細細一看,果然真有兩個人向這邊走過來,心裏卻暗自道:“這等荒山野嶺,倒是個養性修身的好去處!”
往這裏走的兩個人遠遠地便喊:“客人可是要過嶺?”說著話已是到了近前。
曾國藩點點頭,沒有言語,暗中卻在細細打量這兩個人。兩個人都是苦力裝束,一高一矮。兩人的腳下都綁了副皮底無幫鞋,都是一塊厚牛皮,胡亂用繩子綁在腳底的那種,湘鄉也是常有人穿的。寬厚的肩骨,粗粗的一雙腿,分明是慣走山道的人。
兩個人見曾國藩不說話,隻是用眼上上下下地觀瞧,知道是信不過他們倆,便道:“我們是專抬滑竿的,很便宜啦。沒有滑竿,你們是過不去的。”
長順問:“這條山道很長嗎?”一個人答:“坐滑竿,也要兩天的腳程啦!”
台莊這時問:“人能坐滑竿,馬呢?”
另一個搶著答道:“馬要坐滑竿?我們是不抬的。馬要單雇人牽才能過得梁。心疼銀子是不成事的。”曾國藩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頭尾,便道:“聽二位的意思,好像是專幹滑竿這營生的。可我們是三個人啊,需要三副滑竿。二位隻能成一副滑竿,那兩副滑竿上哪裏去找呢?”
一聽這話,一個人一拍掌又用手一指來時的方向道:“那就是滑竿棧,是專抬滑竿的。一副滑竿一天才要五十個大錢,蠻苦的!”另一個補充道:“就算想過梁,今日也是不成的。隨我們到滑竿棧住一夜,再叫上兩副滑竿,明日早早上路,晚上正好歇在獅嘴灣棧。再走一天,這段梁就算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