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三十七歲官至二品(2)(2 / 3)

“怎麼?”鮑超急道,“談話剛剛順溜,如何又要走?大人無論如何也要喝一口茶的!大人嫌我家肮髒嗎?”

曾國藩不容置疑地擺了擺手,跟著前麵帶路的劉橫往外走。

鮑超一看強留不住,便隨手操過大門後的一條木棒,執意要送曾國藩回署。曾國藩拗他不過,隻好由他。鮑福帶著老婆和三個孩子,站在門首一直眼望著三個人慢慢地走遠。鮑妍礙於臉麵,沒有出來送。

在路上,曾國藩隨口問起兵營的情況,鮑超邊歎氣邊道:“大人哪,您老快不要提起什麼兵營了。說是兵營,卻又十天半月不會一次操,大家夥兒沒事幹,發了餉,當官的便去嫖,當差的就去賭。像我這樣的,平常不到營裏也沒人管沒人問,隻要早上去點個卯就行,想幹什麼都不誤,鬧得營裏跟賊窩似的,全沒個軍營的樣子!”

曾國藩道:“旗營怎麼樣呢?”

鮑超道:“說起旗營,還不如綠營呢。綠營官兵好孬都偷偷到外麵去嫖去賭,旗營都敢把局子叫到營裏頭!”

兩個人走一路說一路,聽得曾國藩心驚不已。曾國藩私下揣摩:“想不到,大清的經製之師竟糜爛到這種程度!”終於走到提督府門首,鮑超又跪下給曾國藩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離去。

第十五天,聖諭送到湖南提督衙門:“裕泰革職,發配黑龍江寧古塔充軍,所遺巡撫一缺暫由湖南按察使寧申署理;目無國法滋擾欽差辦案的裕夫人著削去誥命夫人封號,隨犯員裕泰充軍:目無國法滋擾欽差辦案的撫標中軍參將莫羚等一幹人著交兵部從嚴議處。劣員張也為官幾年,殘害一方,照曾國藩、官文所請,聖旨到日處斬;抄沒張也財產,著巡撫衙門派員登記清楚,全部收歸國庫。張也九族全部緝拿歸案悉數斬首,不得走脫一人。湖南提督楊芳協助欽差辦案有功,已將該員交兵部敘優。著曾國藩、官文接旨日起即刻回京複命,不得有誤。欽此。”

曾國藩、官文離開的那一天,湖南舉子聯名送了一塊匾,黑底金字,明晃晃的:“驅虎滅狼,湖南安康。”萬民傘也送了十幾把。

送傘的鄉紳都聚在提督府的門前,後麵有抬酒的,抬肉的,整整擺了半條街。看看諸事停當,領頭的鄉紳便走進轅門,來見欽差。卻被告知,曾大人、官大人等一行人已一早從後門走了。

道光帝旨令曾國藩、官文急急回京複命,究竟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呢?

升為二品大員

曾國藩進京後才知道,廣州那麵又和夷人鬧起了交涉,程度更是甚於以往。

眾所周知,那一年因禁鴉片,大清國出了一個禁煙能員林則徐。

林則徐,字少穆,福建侯官人,嘉慶十六年進士,旋入翰林院任庶吉士。道光十一年,升授東河河道總督,十二年,調江蘇巡撫,十七年,授湖廣總督。當是時,夷人販進的鴉片已在全國泛濫成災,道光皇帝幾次召開禦前王、大臣會議商量對策,又向各省督撫遍發詢旨。在禁、放問題上,道光帝頗費躊躇。後來終於下了禁煙的決心,林則徐就被授了欽差大臣,專到廣州管禁煙事。哪知道,這一禁煙竟禁出了戰爭。

幾個國家和大清國對打,當時最凶的是英吉利。這場禁煙運動使林則徐揚名四海,前程也毀於一旦。林則徐成於禁煙也敗於禁煙。所以,洋務是道光末年最讓人頭痛的事情。時人都說,辦洋務的人當中,沒見有幾個好下場的。

廣州與香港一水之隔,同屬兩廣地麵。一場鴉片戰爭,大清國賠了銀子又革了林則徐的職,總算平息了英吉利胸中的怒火。能員琦善得穆彰阿的力薦頂林則徐的缺到廣州後,三弄兩弄,又弄丟了一個香港,國人激怒,道光帝也跟著被罵。

為了平息民眾怒火,道光帝隻好再次把琦善革職。琦善被革職以後,接替琦善到廣東主事的,是大學士、欽差大臣耆英。耆英能到廣東主政,也得力於穆彰阿的推薦。穆彰阿力薦耆英,是因為耆英最怕洋人。穆中堂堅信,隻要耆中堂肯到廣東去見洋人,廣東就絕不會有戰火燒起來。穆中堂在奏折中稱耆中堂“慣於與洋夷交涉,是大清搞外交的極其難得的能員,臣以項上人頭擔保,廣東非耆中堂坐鎮而不能平穩”。

為了能讓耆英坐鎮廣東,穆彰阿豁出了項上人頭。

其實,就算穆彰阿不豁出人頭,道光帝也會按穆的意思辦的。

通過林則徐禁煙這件事,道光帝已經承認了穆彰阿有見識,是股肱之臣。當下毫不耽擱,立時下旨,著耆英為欽差大臣,速赴廣州全權辦理洋務。

那耆英從接旨日起就惶惶不安,總有種首身離異之危。整整在京裏磨了三個月的時間,拖到再不去赴任連穆彰阿都無法講話的程度,才姍姍到廣州接篆。耆中堂時年已五十七歲。當時,廣州滿城百姓已對割讓香港蓄了許多不滿,加之廣州的閨女有嫁到香港為婦的,香港的丫頭也有到廣州找夫家的,原本好好的一塊地麵,憑空裏成了兩個國度,哪個不氣?何況香港彈丸之地,夷人既占了香港,哪有不窺視廣州的道理?鬼才信。於是,有錢的士紳就開始辦團練以自衛,不再對朝廷有什麼希冀,企圖靠自己的力量和夷人拚個魚死網破。顯然,廣州百姓是對朝廷、對官兵早已喪失信心的了。尤其是聽說耆英到了廣州,百姓更加無一絲的希望。

英夷的想法,還真讓百姓猜個正著。

英吉利“租走”香港還真不是最後的目的。英吉利政府駐香港承辦商事的總代表達維斯,聽說大清的新欽差叫耆英的已到了廣州,馬上就從香港駕輪船來到廣州,要求見耆英,商量英國商人來廣州經商的具體事宜,其實是想把廣州一發奪了去。

耆英聽報信的人講英人都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腿先就抖了。但也隻能硬壯起膽子接見。

耆英還沒走出轅門,家丁又來稟告,說廣州城百姓聽說有英夷進城,已召集了幾百幾千人在一團一夥地操練武藝,聲明:英夷敢擅闖廣州,就要撞個魚死網破;大清敢把廣州也讓給英夷,那是更加的不行;大清也好,耆英也好,無論簽什麼條約,廣州百姓概不認可,統統滾他娘的蛋!

一聽這話,耆英激靈靈打個冷戰,嚇得不敢再挪動步子了,口裏隻管說著:“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穆中堂可害了老夫了!”

這時,家丁再次稟告,說廣州知府劉潯劉大人拜見。

一聽劉潯二字,耆英的眼睛霎時一亮。那劉潯生得麵白體胖,天生地會迎合洋人。洋人放個屁,在別人尚在琢磨,他已聞出香來,是當時大清國比較“能幹”的外交官員。就因為這樣,前兩廣總督鄧廷楨聯合欽差大臣林則徐還會銜參了他一本,盡管馬上便被革職拿問,但很快又被得了恐洋症的大學士穆彰阿力保了出來,還做他的廣州知府。真讓人有種廣州離了劉潯便不再稱其為廣州之感想。

一聽劉潯來訪,耆英的主意也跟著想了出來。他把劉潯請進來,徑直領進公事房,公事房裏正坐著等候接見的、來投書報信的英使赫古利。他把怪頭怪腦的赫古利熱情地介紹給劉潯。劉潯茫然,赫古利也莫名其妙。

“這是廣州知府劉大人。”耆英笑著對傲慢的赫古利介紹說,“劉大人是我大清國最最懂也最最會辦洋務的人。所有的洋務,我國皇上無一件不向劉大人請教。劉大人是我國皇上最最器重的官員。請赫大人現在就跟劉大人去知府衙門商談廣州通商的具體事宜。劉大人不僅代表我,也代表我大清國。劉大人出麵與貴國談判最最合適,全廣州再找不出第二個。凡劉大人允諾的事情,我國皇上沒有一件不準的!”

劉潯萬沒想到欽差大人把自己抬舉到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境地。來時要彙報的幾件事情竟然統統忘了,也忘了自己拚了幾十年才隻是個四品的知府,仿佛耆中堂說自己是外交能臣,自己真的就是外交能臣了。

劉潯一時糊塗,竟然就聽了耆大人的話,笑著挽住赫古利的手,氣昂昂地走出欽差行轅,飄飄然打道回府。

早有百姓看得真切,懵懵懂懂地就找了團練的頭人,說大清國已經把廣州讓給了英夷,英夷就要盡數開進廣州城;耆欽差已奉了皇上的旨意,特著劉知府組織全城百姓夾道歡迎英夷入城,全城的人都看見劉知府的手和英夷的手挽在了一起,親密得如兄弟一般;廣州百姓就要大禍臨頭,商亦不商,農亦不農,整個廣東都要不保矣!那意思再分明不過,還不動手,等英夷大隊人馬來了再動手嗎那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