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九年連升十級的官場絕學(1)(3 / 3)

曾國藩道:“下官一則想念中堂大人,一則是想見一見順天府的齊別駕。”

“你是說齊磚岩?”文慶愣了愣道,“磚岩已經回通判衙門了。滌生,你找他作甚?有人參他不成?”

曾國藩道:“倒也不是!不知這齊別駕來宗人府要怎的?”

文慶道:“今年聖上已定了木蘭秋獮的日子,磚岩找老夫,是想護駕前往。宣宗在世時,木蘭秋獮一次也未得成行,大家都憋得慌啊!老夫正要進宮,商量木蘭秋獮的事情。”

曾國藩一聽這話,趕忙道:“文中堂快請上轎,下官這就告辭。”

文慶這才上轎,奔宮裏而去。曾國藩隻得上轎。隨行的侍衛問曾國藩:“大人,是回吏部還是禮部?”

曾國藩想了想,道:“上順天府通判衙門。”

順天府通判衙門轎來轎往,很是熱鬧。

一頂藍呢官轎緩緩落在門首,驕簾掀開,曾國藩被人扶下轎來。隨行的侍衛不等吩咐,已先行一步來到門房,道:“快去稟告別駕大人,禮部侍郎曾國藩曾大人到了。”

門房急忙進去稟告。

齊磚岩帶著師爺、文案等人迎出來,把曾國藩請進衙門落座。

見過禮,齊磚岩道:“下官不知侍郎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啊。”

曾國藩已思謀了一路,這時開口便道:“齊別駕不用客氣,本部堂是專為王正夫一案而來。那王正夫真真氣煞本部堂了!”

齊磚岩一聽,馬上便道:“曾大人哪,王正夫是把下官的小女害苦了!如果不是看在多年同僚的分上,下官非先斬後奏不可!”

曾國藩道:“這已經是一樁鐵案了,他還百般抵賴!”

齊磚岩咬牙切齒道:“大人何不給他用大刑!王正夫是天生的賤骨頭,不用大刑,他是斷難認罪的!下官隻是不明白,大人已經認定是鐵案一樁了,為什麼還重審呢?”

曾國藩道:“齊別駕,你哪裏知道刑部的苦衷!想那王正夫畢竟是兩榜出身的人,又做過國子監祭酒,是有過聖恩的。更有一點,別駕既是受害原告又是本案的斷案官員,真傳揚出去,恐礙別駕的清名。按我大清律例,王正夫一案別駕是理應規避的,一旦聖上追問起來,恐怕別駕也回答不出本部堂實在是為別駕考慮。”

齊磚岩點頭答道:“大人果然慮得仔細!不是大人提醒,險些誤了大事!下官萬沒想到大人這麼護著下官!”說畢,又離座深施一禮。

曾國藩道:“現在就差證人的證供。如果麻九不到堂,你要本部堂如何定案?王老三一上堂就矢口否認是自己領王正夫進府的。現在整個刑部都知道,是齊別駕的隨差麻九領著王正夫進的書房。這件案子結得越快越方便,誰敢保證那王老三還會說出別的什麼呢?”

齊磚岩霍地站起身道:“大人的一番話,無疑撥雲見日。好!就依大人所言,下官這就讓麻九隨大人去。隻要這件案子他王正夫翻不過來,下官一定親去府上拜謝!”

曾國藩極其順利地便將麻九帶回刑部。

一到刑部,曾國藩立即讓洪祥安排升堂。

升堂之後,曾國藩也不看麻九的麵目,隻見他一拍驚堂木,當堂喝問:“麻九,本部堂三番五次傳你到堂,你卻百般推托,你難道做賊心虛不成?”

麻九沒想到曾國藩的臉翻得這樣快,一時不得主意,隻顧磕頭如搗蒜,口裏連連道:“請大人恕罪!請大人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曾國藩冷冷地道:“麻九,你要說出實情,本部堂可以既往不咎。你可以講了。”

麻九道:“回大人話,我家老爺要請王正夫賞菊,著小的到衙門去請王正夫到府上,是王老三開的門。奴才領王正夫進了書房,然後便去請我家老爺。也就在這時,奴才聽我家小姐大呼救命,奴才就又回來,見我家小姐全身精光,顯然已被王正夫糟蹋過了!奴才就把那王正夫打倒送了官。大人,奴才說的句句是實。”

曾國藩冷笑一聲道:“麻九,你家小姐是怎樣呼喊救命的?你再說一遍。”

麻九這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連連道:“奴才說錯了,是小姐的丫環大喊救命的,請大人明察。”

曾國藩隨口說一句:“麻九啊,你家小姐那日在老爺的書房裏幹什麼呀?”

“書房?”麻九一愣,忙道,“小姐在書房幹什麼呢?小姐是在自己的房裏呀!”

曾國藩緊問一句:“你把王正夫領進小姐的房間幹什麼呀?你莫不是和王正夫合夥糟蹋你家小姐不成?!嗯?”

麻九忙道:“大人快不要冤枉奴才,是王正夫要糟蹋我家小姐,是奴才捉住的。”

曾國藩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麻九,你家老爺請王正夫進府賞菊,你不把王正夫領進書房卻領進小姐的繡房!你這不是蓄意謀害你家小姐又是什麼!來人,大刑侍候,這等陷害主子的奴才留之何用!”

兩旁答應一聲,便將大刑抬過來。

麻九在堂下大叫道:“奴才冤枉啊!奴才何曾敢陷害主子呀!”

曾國藩大喝一聲:“那你為何單單把王正夫領進小姐的繡房?你說說看!”

麻九道:“我家老爺讓奴才幹什麼,奴才便幹什麼……”

“胡說!”曾國藩一拍驚堂木,“你這個該死的奴才!你還敢誣陷自己的主子,這還了得!來人啊,拉下去,就地亂棒打死!”

“快不要這樣呀!”麻九嚇得連連磕頭,“真是我家老爺預先把小姐藏在了房裏的,又讓奴才把王正夫領了進去,反過來又讓奴才去“捉奸”的呀!”

曾國藩道:“是繡房還是書房?”

麻九答:“既不是書房也不是繡房,就是個閑房子。”

曾國藩一拍驚堂木道:“麻九,你不得胡說!你家老爺明明要邀請王正夫賞菊,卻如何又做出此等勾當!你不得栽贓陷害!如此坑害自家的女兒,你家老爺莫不是瘋了不成?”

麻九道:“大人聽稟,我家的小姐並不是真的小姐,隻是我家老爺花銀子買的一個啞巴丫頭。”

曾國藩道:“買時可是瘋的?”

麻九道:“買時好好的,不瘋。後來不知為著何事,被我家老爺連打了兩次便瘋了,就被人給關進了房子,成天不穿衣服。奴才說的可是實情,請大人明察。”

曾國藩點點頭道:“麻九,你隻要把實情都說出來,本部堂自然饒你不死!”

麻九道:“回大人話,奴才說的句句是真。”

曾國藩問文案:“可記錄清楚?”

文案躬身答道:“一句不落。”

曾國藩便道:“麻九,你畫押吧。”

麻九急忙畫押。曾國藩大喝一聲:“將麻九押進刑部大牢,候旨發落。退堂!”說畢,便袖上麻九的供詞及王正夫的控狀,乘轎進宮。

辦差省親兩不誤

到了宮門,曾國藩向守門的太監道:“煩公公通報一聲,禮部侍郎曾國藩求見。”

太監轉身進去,一會兒出來道:“曾大人,您老請吧。”

曾國藩進到大殿一看,恭親王奕、鄭親王端華、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及各殿閣大學士、協辦大學士、六部尚書、理藩院尚書都在。

曾國藩跪倒請安,便將王正夫的控狀與麻九的供詞遞上去。

鹹豐帝看了看,又沉思了一下,道:“曾國藩,你先下去吧。”

曾國藩隻得告退。

諭旨下到各部、院。

旨曰:大興縣王正夫侵吞庫銀、行奸屬官啞女一案,經刑部重新審明,係誣陷所致;著先行將順天府通判齊磚岩革職收監,啞女準予原家領回;著開脫王正夫所有處分,賞四品頂戴,升授順天府府丞。齊磚岩誣陷朝廷命官一案的一幹人等,已著宗人府簡員審理。曾國藩著加一級,由吏部敘優。欽此。

曾國藩一身輕鬆地回到府邸。

飯後不久,劉橫也由宛平縣趕回,除啞女是齊府的假小姐這一點外,其他的事情卻沒有訪問到。曾國藩仍對劉橫誇獎幾句。

坐進書房,曾國藩提筆寫了《請恩準回鄉省親折》,他準備早朝的時候便遞上去。當晚,他悠悠忽忽地回了湘鄉荷葉塘。

他的轎子一進村口,便望見母親在兩個婆子的攙扶下向官道這邊張望。微風拂動母親那滿頭的白發,根根牽動著曾國藩的心。

他急忙下轎,不忍再看,一直爬到母親的腳下,爬得一路血跡斑斑。他抱著母親的雙腿呼喊:“不孝的兒男子城回來了!”

母親用發熱的手撫摸著他的頭頂說:“寬一我兒,你是有官身的人。母親身邊盡孝事小,皇帝駕前盡忠事大。寬一啊,你能心裏想著母親,就是盡孝了!”

曾國藩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痛哭起來。

已經好多年他不能這樣地大哭了,他想母親隻能想在心裏,他有時想母親想得早就想大哭一場,可他不敢,他不能因為想母親而置官場的體麵不顧。他就這樣直哭到天亮,掙紮著坐起身,見枕頭被淚水打濕了一片。

他擦了擦腫痛的眼睛,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咳!六年了,過得真快呀!”

早朝的時候,鹹豐帝當先講了今年的木蘭秋獮及隨行大員事宜,隨後便由當值太監宣讀木蘭秋獮時的隨行護駕大員名單。

曾國藩留心聽了聽,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下不由大喜,暗道:“省親一事定能成行了!”

當值太監念完名單,曾國藩正要出班把省親折子呈上,卻忽然聽當值太監宣道:“禮部侍郎曾國藩聽旨……”

曾國藩一愣,急忙出班跪倒,聽太監宣道:“照江西巡撫衙門所請,江西因鬧會匪,該省本該去歲鄉試,竟致延挨今年,請朝廷派大員充是科主考等語,著禮部侍郎曾國藩充今年江西典試正主考。該員定能公允辦事,不負江西之望。欽此。”

退朝後,曾國藩怏怏回到府邸。

晚飯他也隻吃了兩口,便回到書房,兩眼望著母親親手醃製的那壇鹹菜,隻是愣愣地發呆。

他忽然從袖中摸出昨晚寫就的折子,隻讀了一句便淚流滿麵。

終於,他把那道折子揉成一團。

忽然,周升進來稟告,倭仁來訪。

曾國藩猛然清醒過來,一邊擦淚一邊道:“有請倭大人。”

倭仁笑嗬嗬地走進來,一見曾國藩麵有淚痕,不禁一愣,未及坐下便問:“滌生,你如何一個人坐在書房裏哭?可真是稀罕!”

曾國藩勉強笑道:“倭大人快不要開玩笑。倭大人怎麼有閑?”

倭仁道:“下官這幾日一直氣悶,隻好來你這裏說說話。”

李保這時正捧了兩杯茶進來,曾國藩說了個請字,又問道:“倭大人聖恩正好,還要氣哪樁?”

倭仁道:“宣宗在日,日子尚可度得,如果秋獮,倒也可去。可宣宗從節儉處著眼,竟一次也沒得成行。現如今倒好,國庫幹涸,匪亂多事,俸祿隻是勉強發得,哪有閑錢幹這營生!宗人府召下官去議這秋獮之事,下官也隻是勸阻了幾句,便遭文慶和肅順好頓斥責,竟說下官不顧皇家體麵!花沙納等人也給下官臉子看。滌生你說,大清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大清,我這不成了吃飽了撐的!”

曾國藩道:“怪不得今日早朝沒有聽見大人的名字。”

倭仁道:“讓下官在京師當值,他們卻隨皇上到承德逍遙去!你老弟敢則也是沒有去成在一個人生氣?”

曾國藩道:“我哪敢生氣。在下的老母多病,在下今日本打算早朝的時候向皇上遞折子告假省親的,哪知道卻被派充到江西主持鄉試。我難過的是,從江西歸來,怕不得見老母一麵啊!”用手指了指案頭擺放的醃菜壇子道:“這是老母親手醃製的鹹菜!”

倭仁道:“你明日就向皇上辭去江西之差又如何?禮部又不是沒有人,皇上不能不答應!”

曾國藩道:“我也這樣想過。可一想到江西路遙,盜匪嚴重,曆來被百官視為險途。尤其是今年,又要木蘭秋獮,許多大臣都伴駕承德,我就算有心想辭也不能辭了!”

倭仁低頭喝了口茶,忽然道:“有了!你何不學呂賢基、何彤方之例,豈不是官差省親兩不誤嗎?”

聽了這話,曾國藩眼睛一亮。

呂賢基是工部左侍郎,是去年江蘇典試的主考官。

呂賢基籍隸安徽,是李鴻章的同鄉,也是個出身兩榜的人。呂賢基考慮到此次赴江蘇,必由安徽經過,就給皇上上了一折,請求典試完畢回籍省親,果然蒙皇上允準,賞假兩月。做到了辦差省親兩不誤。

倭仁走後,曾國藩思索了許久,先寫了《謝放江西正考官恩折》,然後,又寫了請假回籍省親片。謝恩折無需細說,是依老例成文;回鄉省親片是這樣寫的:“再,臣自道光十九年,來京供職,迄今十有四年;雖道光二十六年,得先皇賞假,回籍省親一次,再未告假省親,又未能迎養。頃因粵匪竄入湖南,臣家鄰近衡陽,辦理團練,各鄉驚懼。臣念切桑梓,烏烏私情,日夜懸懸。茲幸仰沐天恩,奉使江西。伏查由江西袁州一路至臣家,程途不過八日。謹援上年呂賢基、何彤雲之例,仰懇皇上天恩賞假二十日,俾臣於九月發榜之後,回籍省親,合家沾戴皇恩,實無既極。如蒙俞允,臣即由長沙取道湖北還京。不勝悚惕待命之至,謹附片請旨。”

第二天早朝,他便將謝恩折及省親片遞上去。鹹豐帝當廷恩準,許江西典試後轉道湖南省親,並賞假兩個月。

下朝時,曾國藩先到戶部領了程儀,又趕到禮部,把正辦的事與人交割了一番,順便領了公文,這才坐下來喝茶,卻又忽然想起,還沒有給湘鄉寫信通報。

曾國藩想到此,忙把茶碗放下,就在公案上鋪上八行紙,刷刷點點寫起來。

他在信中欣喜地告訴父母親及家中大小,自己典試江西,又得蒙天恩,待典試完畢後,可以回籍省親!

信寫完後,馬上讓李保交由信差當日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