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桃花樹下約今生(1)(1 / 3)

阿珩一夜輾轉反側,幾乎沒有合眼。清晨,她起來時,隻覺疲憊不堪,可精神緊繃,竟然一絲困意都沒有。

她看到炎帝坐在廊下雕刻木頭,走過去坐到炎帝對麵,看著眼前的慈祥老者,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維係著大荒太平的人竟然就要死了。

炎帝說:“昨天晚上居然在一個小姑娘麵前失態,真是讓人見笑。”

阿珩取下髻上的駐顏花,“伯伯,我是西陵嫘的女兒,小字珩,娘親叫我珩兒。”

炎帝凝視了她一會,視線慢慢移向她手中的駐顏花,阿珩嬌俏地一笑,把駐顏花插回髻上,“這是從湄姨那裏贏來的。”

炎帝笑起來,“聽說她把你關了六十年,她倒還是老樣子,動不動就生氣。”炎帝說著話,神思怔怔,笑意淡了,“我最後一次見她是我成婚之日,沒想到一別就是兩千多年,她可好?”

阿珩想了一會說:“挺好的,她常常一個人站在懸崖邊看落日,哦,對了!她還喜歡做傀儡,很多宮女都是傀儡人。”

炎帝專注地雕刻著木鳥,“她的傀儡術還是我和你娘教她的,她一直想要一隻會唱歌的木鳥,那時候她的靈力做不出來,總是央求我和阿嫘幫她做。”

阿珩怕勾起往事,不敢再談,轉移了話題,問:“蚩尤呢?”

炎帝說:“他一直在各個山頭忙碌,布置什麼陣法,我猜他是想借天勢地氣為我續命。蚩尤他雖然沒有學過一天陣法,可他天生對五行靈氣感覺敏銳,布陣破陣自有一套。”

正說著蚩尤回來了,看到炎帝手裏的東西,皺了皺眉,“要做傀儡?你還有靈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我幫你做。”

炎帝說:“我想自己做。”

蚩尤說:“紫金頂比小月頂靈氣充盈,你應該去紫金頂住。”

“我想在這裏。”

蚩尤哈哈大笑起來,“你這老頭臨死了才算有點意思,以前從不說我想什麼,永遠都是什麼黎民啊蒼生啊!你看,說說‘我想’也沒什麼大不了!是不是比整天惦記著天下痛快多了?”

炎帝一巴掌笑打到蚩尤頭上,“你隻潑猴!阿珩的藥在屋子裏,去煎了。”

“我說了多少遍了?別打頭!”蚩尤一邊嘟囔,一邊從屋子裏拿了藥,蹲在泉水邊煎藥。

每一味藥的先後順序和份量都有嚴格要求,往日大大咧咧的蚩尤格外小心專注。

阿珩凝視著蚩尤,心中有感動,也有惶恐。

炎帝笑問她:“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阿珩低下了頭。

炎帝說:“蚩尤喜歡你,你想過怎麼辦了嗎?”

阿珩驚慌地抬頭,急急否認,“蚩尤不是認真的,他就是一時好玩貪新鮮。”

炎帝凝視著蚩尤,眼中有父親般的慈祥和擔憂,“你錯了,他是這世間最認真的人,他的喜歡就是喜歡,發自內心,沒有一絲雜念,真摯無比。”他們頭頂正好飛過一對燕子,炎帝指了指說道:“它們看似輕率,隻是年年求歡,從沒有許諾過一生一世在一起,可它們卻終身不離不棄,你爹爹給了你母親盛大的婚禮,承諾了終身結發,這些年他又是如何待她的?”

阿珩怔怔地望著遠去的燕子,半晌後低聲說:“我在九黎族住了一段時間,發現九黎族信奉人隻活在今朝,他們認為隻要眼前快活了,就是明天立即死了也沒什麼;可自小到大,父親對我們的教導都是三思後行,一舉一動必須從長遠的利益考慮,不能貪圖眼前的一時之歡,到底哪個對?”

炎帝想了一會說:“你爹爹也沒有說錯,處在他的位置必須如此,但這些年我常常後悔,後悔沒有多陪陪聽訞,總以為將來有很多時間可以彌補她,卻不知道天下的事,我們能擁有的隻有現在,即使是神,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阿珩默默沉思。

“吃藥了。”蚩尤端著藥,走過來。

阿珩喝完藥,對蚩尤甜甜一笑,“謝謝你。”

阿珩難得對他和顏悅色,蚩尤意外地愣住。

一隻赤鳥飛來,落在炎帝肩頭,炎帝道:“榆罔和沐槿上山來了。蚩尤,你帶阿珩去山裏走走,榆罔和沐槿還不知道我的病情,我想單獨和他們待一會。”

阿珩低聲問:“沐槿是誰?”

蚩尤對這些事情很淡漠,簡單地說:“炎帝的義女。”

“哦,那也是神農的王姬了,難怪有時候聽人說神農有四位王姬,我還以為是誤傳。”

蚩尤帶著阿珩去白鬆嶺。

白鬆嶺十分秀麗,崖壁上長滿獨特的白皮鬆,各具姿態,遊走其間,一步一景,美不勝收。

不過,這並不算什麼,真正令人驚奇的是蚩尤,他對山林有一種天生的熟悉,哪裏有山泉可以喝,哪裏有野果子可以吃,哪裏可以看到小熊仔……他一一知道,就好似他就是這座大山的精魂所化。

兩人渴了,蚩尤帶著阿珩到了一處泉眼。

阿珩彎身喝了幾口水,又洗了洗臉,回身看向蚩尤,此時正午的明亮日光透過鬆樹林照射下來,泉水邊的青苔都泛著翠綠的光。蚩尤蹲踞在大石上,姿勢很不雅,卻有一種猛獸特有的隨意和威嚴。他朝阿珩咧嘴而笑,眼神明亮,阿珩也不知道為何,心就猛地幾跳,竟然不敢與蚩尤對視。

她扭回頭,隨手把鞋子脫去,把腳浸在泉水中,一蕩一蕩地踢著水。

蚩尤跳坐到阿珩身邊,和阿珩一樣踢著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