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雙眼睛瞬也不瞬地閃在黑暗中。
千百道急流一刻不停地湧向白骨石台。
目光漸近,露出一張張木然呆滯的麵龐,一個個裹著僧袍的百姓身形。
流水漸止,現出一條渾身遍布黑色鱗片的蛟蛇,蛟蛇的嘴巴裏站著兩個人。
手拿書卷和狼毫筆的聞人不語,以及背著一個古樸劍匣的道癡張野。
聞人不語甩了甩袖袍,淡淡道,“挺熱鬧啊,不介意我也來湊個熱鬧吧!”
道癡取下背上的劍匣,懶懶地撐立著,微微有些歉意道,“繞了一個遠路,去拿別人送來的劍,還好你們的廢話都很多,剛剛趕上!”
陌春風瞟了二人一眼,指了指石台左右兩側,不冷不熱道,“想打架,就自己找位置,想看熱鬧,就離遠點,省得濺一身血!”
聞人不語和道癡撇了撇嘴,隨即從黑鱗蛟蛇嘴裏縱身跳出,飄然分立在石台左右兩側,蓄勢待發。
難了掃了一眼環繞自己,分站東南西北的四人,最後將目光釘在正北方的申小甲身上,嘴角微微上揚道,“你不是要走公道嗎?四打一,也算公道?”
“會不會數數?”申小甲指了指身後密道內那千百雙眼睛,摸摸鼻子道,“你這兒還有幾百上千雙眼睛,也就有幾百上千雙手,要說不公道也該是我們哥幾個!”
“他們都已經不是人了,不能算數。”
“怎麼不是人,我看他們有鼻子有眼兒的……”
“但他們沒了心,準確地說,是沒了腦子,隻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那他們的腦子呢?”
難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溫煦地笑道,“在我這兒……現在我就是他們的腦子,他們如今隻是相當於我的手腳……知道千手觀音嗎?我現在就是!所以,籠統地計較,我應該隻能算一個。”
申小甲瞥了一眼木桌上的瓶瓶罐罐,冷冷道,“沒想到你竟然不止有超前的物理世界觀,還精通化學啊……怎麼搗鼓出來的,催眠的輔助藥劑可不簡單。”
“非吾一人之功,”難了唏噓道,“需得感謝我師父普通和尚,還有那些被他騙來打針的寡婦。”
申小甲輕輕地噢了一聲,嘖嘖歎道,“原來故事裏說的藥物副作用是主要作用啊!這些百姓服用藥物的時間應該不短吧?一個個小臉白得跟鬼似的,眼神也怪瘮人的……”
“也不是很久,你什麼時候來的白馬關,他們就什麼時候開始喝的忘憂水。”
“那看來還是有救的,就是麻煩一點……這些人的湯藥費也是蠻大一筆開銷,隻能把你們祝國寺拆了賣掉,勉強補償一二吧。”
難了嗬嗬一笑,指了指其餘三人,語氣平緩道,“咱們還是快點開始打吧,你看他們都已經不耐煩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聽我們廢話的。”
“確實,你剛剛的台詞也沒什麼新意!”申小甲揮舞幾下火刀,客客氣氣地握刀抱拳道,“那麼……難了大師,請吧!”
難了雙手合十,輕聲道,“阿彌陀佛!申小施主……以及其他三位施主,請吧!”
“太看不起人了吧,什麼叫以及其他三位施主,本禦風使難道不配擁有姓名嗎!”陌春風冷哼一聲,身形一閃,驟然化作一道清風拂向難了,古銅嗩呐在右手上轉了兩圈,在即將與難了交錯而過的瞬間,清風忽而強勁,嗩呐上的鋼刃直刺難了的心口。
與此同時,聞人不語也翻開書卷,迅速地在上麵寫寫畫畫,沉聲道,“我也有點生氣了,要知道你妖僧的名號之所以能傳遍大江南北,這裏麵可是有我的一份功勞,你現在居然連我名字也不提一句,太讓人寒心了!子曾經曰過,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
霎時間,陌春風揮舞古銅嗩呐帶起的勁風變得更加猛烈,還透著些許刺骨的冰寒。
難了卻是依舊滿臉淡然,右掌一旋,運起大慈大悲普渡掌,拍開即將刺入心口的古銅嗩呐,左手輕輕一揮衣袖,掃去身前寒風,順帶也掃飛了身前的陌春風。
申小甲往地上輕啐一口,收起臉上的嬉笑,瞬身閃至倒飛的陌春風背後,輕托一把,而後右腳一扭,身子旋轉半圈,順勢舉刀劈向難了,刀光宛若染著清霜的寒月。
“霜江劍氣和寒月刀意融合得很不錯,就算是九命貓神還活著都會忍不住誇讚你兩句,”難了讚賞地看向那道月光,不慌不忙地彈出兩指無劫,麵色平淡道,“可惜了,你的內力終究是不夠深厚,雖然綿綿無盡,卻隻是小小的溪流,如何與我這浩瀚的深海爭鋒!”
叮!剛猛的兩指無劫輕巧地擊碎那道霜寒的月光。
申小甲立時噴出一口鮮血,倒退滑行而去,在陌春風原來站立的位置定住,滿臉震驚地看向難了道,“你居然這麼強?不可能啊,你不是連我的寵物小黑都打不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