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知道裏麵這位是誰嗎?”
“七子良將,墨尾雪狐,龍句。”
“陛下果然英明神武,連小狐狸的名號都記得這般清楚……隻是,您可知道他師承何人嗎?”
“傳言,龍句曾在灞橋上偶遇先聖渤海公,得到了一本兵法奇書。”
“那您可知渤海公出自什麼地方嗎?”
“這倒是確實不知……但總不會是小聖賢莊吧!”
“渤海公當然不是從小聖賢莊走出去的,他是在渤海之濱的某座神秘學府中習得了一身通天的本領,所以才會以渤海公三個字行走天下……隻是,我小聖賢莊的祖師的大伯父的二姑的弟弟的舅媽的兒子,也曾在那座神秘學府中求學,與渤海公正是同期,因此這墨尾雪狐龍句也算得是我小聖賢莊的人。”
慶帝緊緊地攥著拳頭,直視著顧複的眼睛道,“你不是在說笑?”
顧複癟了癟嘴道,“我這人向來沒什麼幽默感,不會講笑話……陛下,今日還請你賣給我小聖賢莊一個麵子,讓我將龍句安然無恙地帶回去,全了渤海公與小聖賢莊祖師的情分!我發誓,龍句這次回去之後,必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定修身養性,絕不會再給您惹什麼麻煩!您瞧,他到現在都沒有走出這間屋子,說明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慶帝看了看滿臉真誠的顧複,又扭頭盯著那幽冷森寒的暗室看了一小會,鬆開緊握的拳頭,忽然笑道,“沒問題,那朕就給小聖賢莊一個麵子,其實縱然龍句將軍想要再興風作浪也沒什麼,畢竟現在已經是天啟十年了,我大慶經得起折騰!”
顧複燦然地笑了笑,對著慶帝拱了拱手,“如此就好,多謝陛下寬厚……”輕輕敲了敲鐵門,高聲道,“都聽見了吧,還窩在裏麵幹嘛,趕緊出來,我還急著回去釣王八呢!”
話音剛落,幽暗密室裏傳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
那聲響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竟使得場間所有人都屏息凝氣地望向密室的黑暗處,不敢胡亂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破舊的木製輪椅從那片深深的黑暗裏滾了出來。
輪椅上坐著一名身穿黑袍,麵容瘦削的中年男子,手裏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箱子,嘴角掛著淺淡且蒼白的笑容。
待到輪椅完全滾出密室,中年男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本白如石灰的臉龐上泛起了一絲不健康的紅色,伸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輕聲道,“好久不見啊,太陽!”
誰也沒有想到男子出來後第一個招呼的居然不是顧複,也不是皇帝,而是天上的太陽,但所有人又並不覺得奇怪,這才符合男子一日連屠三城的凶名。
顧複扔掉手裏的酒壺和酒杯,輕笑一聲,很自然地走了過去,很自然地將兩隻手放在輪椅靠背的推把上,不鹹不淡道,“好久不見啊,龍句。”
龍句劇烈地咳嗽了兩聲,陳年舊疾,加上這些年縮困於那間狹小的密室裏,使得他身上的傷病深入心肺,從咳聲裏都能聽得出他的痛苦與煎熬。
護在慶帝身側的淩零山嘴角斜上一勾,眼睛裏流出一種微諷之色。
龍句繼續咳嗽,聲音漸大。
那個四四方方的箱子忽而開啟了一條十分細小的縫隙。
一根鏽跡斑斑的鐵釘急射而出,然後憑空消失,一息之後,陡然出現在淩零山的左腿膝蓋上。
淩零山瞳孔猛縮,臉上的微諷之色迅即變成震驚與恐懼。
因為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左腿的存在了。
事實上,他的左腿確實也不存在。
咳聲還在繼續,鐵釘還在不斷飛出。
龍句每咳一聲,淩零山的身體便會有一處不複存在。
無論是旁側淩零夭的鐵布衫,抑或是淩零山自己的金鍾罩,都無法阻止那些鐵釘落在淩零山的身上。
一聲咳,一處爆碎。
隻聽得一陣稀裏嘩啦,淩零山終是化成了一堆碎肉,散落滿地。
淩零武牙齒咬得咯吱響,噌地一下抽出鋼刀,準備搏命一擊!
龍句又重重咳了一聲。
這一次慶帝終於出手了,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夾住了那根詭異地出現在淩零武額前的鐵釘,隨手扔在地上,冷然道,“夠了。”
龍句似乎也咳痛快了,回頭對顧複笑了笑,“走吧。”
顧複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推著輪椅,伴著嘎吱嘎吱的響聲,緩緩走出大理寺。
無數雙眼睛看著這個輪椅,這個箱子。
沒有敢上前阻攔,也沒有人敢說話,甚至沒有人敢流露出一丁點不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