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Anteater(1 / 2)

如果當時的一切到此為止,該有多好。

燥熱的夏夜,連馬路都蒸騰出一股無處安放的焦躁。

闌珊的街燈勾勒出濱城繁盛的輪廓,茂密又宏大,掩映在燈火私處的孑孓人影更顯得單薄。

下班後沒有飯局,蔣懷一般也很少按時回家,回家也沒人等候,家這個字有時候隻是想想都覺得尷尬。

他更願意自己找樂子,那麼多酒肉之交,大把蕩曳的無聊魂魄,隨便呼喚兩嗓子,局就攢出來了。

吃飯喝酒洗浴一條龍,唱歌搖骰子,就是蹦迪稍微蹦不動了,怕扭著腰,耽誤第二天工作。

浮皮潦草又聲色犬馬的活著,大家都是,也不特別能顯出自己的各色來。

就是心就跟打了麻藥似的,往深了走不了,也走不下去。

可今天見了葛錚,忽然就跟得了心肌缺血似的,忽悠忽悠一陣陣的胸腔痙攣,拖著拽著的難受,怎麼也緩不過來,下班時夢遊似的開車回家,車停在地庫裏,壓下車窗,煙點燃了第二根時,夾煙的手指還在止不住的微微哆嗦著,蕩得白色淺薄的煙柱也跟著妖嬈起來。

地庫的信號不好,車載廣播裏主持人說話直結巴,有一句沒一句的經常接不上茬兒。

腦子裏的信號也時斷時續的斷片兒。

等蔣懷把這股飄忽的勁兒過去了七八分的時候,一抬眼看儀表盤,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了。

這一區域的車位都是固定車位,左側的賓利已經在這裏停了一萬年了,右側的還空著。

蔣懷拿出手機,捏著邊角在掌心轉了幾番,踟躕著不知道是現在打電話給潘虹詢問葛錚有沒有留下名片,還是強行忍到第二天再問。

可問了又能怎麼樣呢?

打電話的勇氣似乎還得再攢一攢,但至少可以先加個微信,從頭像照片,從朋友圈,從一些邊角料裏窺一窺那人這些年的生活。

該以沉默,該以淚眼?

這麼想著,心髒似乎又被緊攥了一把似的。

腦子裏還正紛亂著,右側車位倒進來一輛路虎,停得挺技術,兩輛車之間的距離不過一臂。

對方司機停穩車,把原本降了一半的車窗完全關嚴,便從駕駛室下來,動作連貫的鑽進了車後座。

又等了幾分鍾,大概是有些不解,降下後座的車窗,伸出手快速屈指敲了敲蔣懷的後座車玻璃。

蔣懷一怔,從迷茫的思緒裏醒了醒神兒,微微籲出一口氣,撚滅了煙蒂,下車跺了跺腳,上了路虎的後座。

後座的空間因為驟然多了一個人變得稍微局促。

對方似乎喝了些酒,雖然不至於醉,但瞧著比往常急躁了一些,看見蔣懷上車,那人先往邊上讓了讓,待蔣懷關門坐穩,又立馬迫不及待的靠了上來。

金屬皮帶扣微響。

蔣懷蹙眉稍微攔了一下,木著聲音說:“今天要不算了......”

但對方眸色有些深,袒露出的蓄勢待發像是已經箭在弦上很難壓製了。

蔣懷閉了閉眼睛,由著對方,同時也伸出了手......

不時有車從前麵經過,但更多的時候隻有地庫的昏暗和安靜。

對方終於悶哼了一聲,緩了幾息,遞了張濕巾給蔣懷擦手,又看了看他,聲音裏稍微露出一點溫存體恤,“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再......”

蔣懷擺擺手,“不用管我了。”說完整理了一下,推門下了車。

話不用多說,從第一次到這時,倆人大概一共也沒說上十句話,甚至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不過模糊的知道對方所住的樓層,不過蔣懷在電梯裏遇到對方老婆和兒子的幾率反而更大一些,即便偶爾電梯裏見到,倒比地庫裏更能禮貌客氣的寒暄上幾句。

對方下了車,蔣懷掐著表又等了五分鍾,才鎖了自己的車,往樓裏走。

進家門時沒人迎接。

這個時間女兒已經睡了,從月嫂一路跟過來做到現在的祁姐過了半分鍾才從女兒房間探頭看了一眼,出來壓低聲音說:“先生回來了,寶寶睡了,你再早一會兒回來,還能趕上聊幾句。”

蔣懷點點頭,已經換鞋走了進來,例行公事的問:“她今天怎麼樣?”

“稍微有點兒中暑,天兒太熱了!學校老師說中午飯後吐了幾口,給喝了藿香正氣水好些了,我晚飯的時候就沒讓她多吃,睡前又給喝了幾口綠豆湯,但也沒讓多喝,綠豆湯性涼,又怕她腸胃不好要鬧肚子。”

祁姐是個細致的人,照顧孩子一向很讓人放心,就是嘴上稍微嘮叨些。

她自己喋喋不休的說了一會兒,見蔣懷的眼神一直散著,就聲音漸次小下去,訕訕的收了。

“我去看看她。”蔣懷原本要喝水,聽見她的話,腳步一拐,往女兒的房間走去,也沒開燈,就借著客廳的燈光,坐在了女兒的床頭。

朦朦朧朧的隻能看清個大概輪廓,他本想伸手摸摸那張小臉,手伸到一半才想起回來還沒洗手,手指就又蜷進掌心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