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度陷入了僵滯。
解庭南神態不改, 抬眸看向呆滯的小太監。
郭福來愣了半晌,眼眶濕潤,竟然直直地跪了下來, 砰砰砰地給他磕起了頭,泣不成聲。
“對不起, 三殿下, 對不起,對不起……”
“你沒有必要和我說對不起, ”小孩的聲音淡淡, “你又對不起我什麼呢?”
解庭南不動聲色地皺皺眉, “來,說說看。”
“你和那郭昌霞, 又有什麼幹係?”
郭福來沉默了一會兒,又重重地給麵前的三殿下磕了三個響頭,磕得額頭腫了一片,甚至蹭破了皮鮮血直流。
小太監聲音苦澀。
“阿霞她……是奴才的幹妹妹。”
“奴才同郭昌霞一道長大, 奴才阿娘和她阿娘是很好的朋友……直到奴才入宮前,奴才阿娘還一直和奴才說, 奴才未來是要娶幹妹妹的,要待幹妹妹好。”
“可是那年奴才家裏頭出了事, 郭昌霞她進了宮為婢,奴才不得已也隻能進宮淨身為宦, 這才跟了三殿下。”
解庭南垂下眸,“…就因這個,你便背叛了我。”
郭福來猛搖頭,誠惶誠恐地,“不是的殿下, 奴才不敢……奴才對您一片赤誠,天、天地可鑒!又怎敢欺瞞背叛殿下……”
“隻是,隻是……”他一時有些卡殼,又有些委屈。
“隻是那日,阿夏突然來尋奴才,旁側敲擊地問奴才殿下的近況……奴才…奴才先前不小心聽到些殿下同太子殿下、常姑娘的對話,又覺得殿下您這段時間如此謹慎,那定是在辦大事。”
“可奴才捱不過她的死纏爛打,便胡謅著說那醫師在給殿下治病呢,殿下落水以來心智漸開,可不就是快好了嗎?”
他也不知道為何當時發了誓說自己不會說出去的阿夏,為何轉頭便把事兒告訴了賢妃啊!還說什麼是自己偷聽到的……
他也是後來才得知殿下計劃裏有這一環的。哪曾想,那阿夏說的話竟然剛好和三殿下的計劃撞一塊兒去了!
“奴才,奴才……”他說著便又要哭了,顯然是從別處聽說了那日的經過,也知道自家殿下是何出此言。
他惴惴不安了許久,又不知該如何與殿下說與起,便抱著僥幸的心態,興許殿下不會知道呢?
哪曾想大年夜時,他念著昔日的情誼給郭昌霞燒了點紙,也因為這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覺得三殿下在這件事的處理方麵有哪裏出了錯,雖然他也曾因為阿夏的離去有些許難過,但這也是她罪有應得,誰讓她要做這些壞勾當、還想來害他們殿下呢?
可要是殿下知道了,殿下會不會覺得自己是騙子?殿下會相信自己的話麼?
……他會不會,再也不能呆在三殿下身邊了?
解庭南:“……”
啊這。
如果郭福來說的是真的,那這一切還真是……湊巧。
但到這個地步了,郭福來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再瞞著什麼東西。而且看他的神情舉動,還有他平日裏對自己的言聽計從與照顧……
他滿腔火一下子不知道該往哪裏撒了。
說不定人家是真的不大聰明……?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頹然。
小孩重新闔上了眼睛。
良久,惴惴不安的郭福來終於聽見了小孩沙啞的嗓音。
“……你下去吧。”
他頓了一頓,聲音很輕。
“本皇子累了。”
郭福來敏銳地覺察到他的不對勁——好比三殿下平時鮮少用“本皇子”這般的自稱,可他又不擅長安慰,生怕又把事情搞砸反而又惹人生厭了。
他隻好訕訕地退下了,走前還不忘替人撚好被褥,關好門窗。
門被人關上的那一刻,解庭南重新睜開了眼睛。
半晌,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
禦膳房。
禦膳房的當差的宮人已經全部被趕出來了。皇帝陰沉著臉,看著太醫進進出出,同那姓常的神醫一道提煉那食物中的物質。
過了好一會兒,常奕才提著一小盆子的提取物匆匆走來,施施然給皇帝行了禮,胡子貼的有些歪的麵上略帶喜色。
“啟稟陛下,老朽查出了些許不尋常的玩意。”
慕離衣麵色微變,眼眨都不眨地盯著那老者。
但願他們什麼都發現不了……
——也是,“仙人去”這道毒,就連阿明都是費盡心思才從域外帶回來的,更別說她這隻有第二味藥,這幫迂腐的老賊怎麼可能看得出這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