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龍奔萬裏
到了鐵塔下,花鏡圓兀自嗚咽,雙眼紅腫得活似兩個核桃。風憐笑道:“小不點兒,我當你挺硬氣的,原來這樣愛哭,到底還是小孩子。”花鏡圓把淚一抹,怒道:“你休要瞧不起人,我才不是小孩子。”風憐撫摸著他的頭,道:“做小孩不好麼?臉上老氣橫秋的,一點也不好玩。”花鏡圓哼了一聲,撅嘴生氣。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隨梁蕭進了鐵塔,片刻功夫升到塔頂,隻見下方城郭井然,盡收眼底,黃河遠去,飄然若帶。梁蕭自顧盤膝打坐。風憐向外瞧了片刻,神朗氣清,對花鏡圓道:“小不點兒……”花鏡圓怒道:“我才不是小不點兒。你大我幾歲就了不起嗎?”風憐咯咯直笑,伸出纖纖二指在他小臉上擰了一把,說道:“哪有你這樣雪**嫩的大男人?”花鏡圓不禁語塞,小腳一跺,道:“你瞧不起人。”恨恨坐在地上。
風憐傍著他坐下,笑道:“小不點兒,你別害怕,我師父不是壞人。”花鏡圓道:“那幹嗎抓我來這裏?”風憐瞅了梁蕭一眼,心中也很疑惑,半晌說:“我也不知,小不點兒,你是離家出走麼?”花鏡圓瞅她一眼,冷冷道:“你胡猜麼?”風憐道:“我小時候跟爸媽鬥氣也離家出走過,但餓了兩天就忍不住回家啦。”風憐最喜歡小孩子,見花鏡圓有趣,便千方百計逗他開心。
花鏡圓被她笑嘻嘻看著,不禁麵皮發燙。他是花家嫡孫,尚在繈褓之中便被長輩們寵愛有加,更得侍女忠仆全意抬舉,從沒哪個女子跟他這樣促膝談心,連這等出走未遂的往事也跟他說起。花鏡圓聰明早慧,心性不同尋常,聽了這幾句話,對風憐油然生出幾分好感,想了想說:“我家在一個四麵環山的大山穀裏,叫人氣悶得緊。上個月,秦伯伯受姑爹之托出穀辦事,我想要跟著他,但爹媽不讓,可奶奶最疼我,被我糾纏不過就說讓我出門曆練一下,長長見識。爸爸最聽她話的,不好再說什麼了。可奶奶要閉關修練,沒空陪我出來,恰好姑婆婆和姑公公來穀裏玩,姑公公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武學高手,比這個刀疤臉厲害多啦……”
風憐聽他趁機貶低梁蕭,不悅道:“我師父更厲害的功夫你還沒見識過呢!”花鏡圓哼了一聲,小臉上多有不屑。風憐越發惱火,欲要辯駁卻聽他又道:“後來姑公公向奶奶拍胸脯,說帶我出來必然平安。奶奶知他本事很大就放心啦,誰知出了門,秦伯伯和姑婆婆把我看得很緊,這不讓做,那不讓做,都說我是小孩。哼,他們也不過大我個幾十歲,就這麼瞧不起人。我偏要做出事來叫他們不敢小覷我。”
風憐莞爾道:“你要做什麼事情,說來聽聽。”花鏡圓板起小臉,正色道:“我要號召河北豪傑結成義軍,打敗元人韃子,恢複大宋江山。”話一出口,風憐撲哧便笑出聲來,梁蕭盡管閉著眼也皺起眉來,神氣古怪。
風憐笑得打跌,喘著氣道:“就你麼?小不點兒,哎喲,笑死我了!”花鏡圓臉兒漲得通紅,怒道:“你……你瞧不起我!”風憐見他羞怒交迸,眼角似要淌淚,心頭一軟,忍住笑道:“好啦,我怎麼會瞧不起你?嗯,你再說說,怎麼結成義軍,打敗韃子?”花鏡圓卻擰過頭去,氣呼呼地道:“我才不說,你嘴裏不笑,心裏卻笑!”
風憐瞧他早先大言炎炎,這會兒又孩氣十足,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枯坐了一會兒,見他怒氣消了才又逗他開口,花鏡圓到底是小孩子,心思活躍禁不住挑逗,三言兩語又跟風憐攀談起來,但組建義軍一事,任憑風憐如何詢問他也絕口不提。
風憐聽說花鏡圓來自江南,便絮絮問到江南風景,花鏡圓原也見識不多,隻是從書本之中、長輩口裏知道些許,但他心氣高傲,不肯被人小覷,當下縱極想象,無中生有,將江南風景杜撰一番。他年紀雖小,但口才頗佳,風憐聽得心生向往,說道:“師父,中土竟有這麼好的地方,咱們來了要玩耍個夠才好。”
梁蕭去過江南,知道花鏡圓底細,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小娃兒胡吹大氣,真該好好揍一頓屁股。”當下哼了一聲,並不理會。
風憐見他神氣冷淡,不禁疑神疑鬼:“莫非我不經意觸犯了他,惹他氣惱?”一時心中忐忑,托了腮怔怔出神,花鏡圓說到高興處,沒了聽眾,也覺無趣。
驟雨漸歇,隻見殘露凝珠垂於簷下,又聽寶鐸含風響出天外。沉寂間,塔下一陣喧嘩,有人高叫:“白不吃,那狗賊就在上麵麼?”花鏡圓探頭瞧去,塔下圍了百十人望著塔頂指點。白不吃身軀龐大,在其中分外顯眼,隻聽他說道:“我瞧得清楚,梁蕭那狗賊就在上麵,跟他姘頭坐在一處。”風憐羞怒已極,大罵道:“大肥豬,你不要血口噴人!”白不吃哼了一聲,嚷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這小娘皮跟那狗賊廝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話未說完,一點青光閃過,正中白不吃麵門,白不吃啊喲一聲,口中流血吐出一顆門牙來。
花鏡圓回頭看去,見梁蕭原樣坐著,不禁心中好奇,猜想他一動未動又如何傷了對方。群豪怒氣衝天破口大罵。罵聲中,隻見從人群裏走出一人,國字臉,銼刀眉,身軀魁梧,望著塔頂揚聲道:“梁蕭,當日你在伏牛山殺我父親,可還記得麼?”梁蕭道:“閣下是誰?”那漢子道:“蔡州陳鼎。”
梁蕭那日在伏牛山殺人甚多,哪知有什麼姓陳的好手,思忖間,又聽陳鼎道:“殺人償命,姓梁的,你若有膽,便下得鐵塔與我決個生死。”聲如金鐵交擊,豪氣迫人。群豪紛紛翹起拇指,讚道:“好漢子。”
梁蕭默然半晌,歎道:“你非我敵手,不要白白送命。”陳鼎高叫:“那又如何?人生在世誰無一死。陳某寧做死鬼,不做懦夫,哼,姓梁的,你不敢下來是麼?好,我上來會你。”邁開大步,走向塔門,走出不到十步,忽聽嗤嗤兩下,陳鼎雙腿驟麻,屈膝跪倒。這兩記暗器來勢奇快,陳鼎分明聽得響聲卻也不及讓開。群雄紛紛搶上,忽聽叫聲大起,靠近塔門的人紛紛倒地。
花鏡圓始才看清,那暗器並非鐵蓮子、飛蝗石,卻是梁蕭從地磚上隨手撚起的碎屑,不覺心裏發怵:“磚屑輕微,不經風吹,但一過梁蕭手指便逾越百尺,毫厘不差地擊中對手穴道,這份內勁準頭,天機宮中隻怕無人能及。”思忖間,忽見陳鼎雙手撐地,咬牙瞪眼向塔門緩緩爬近,額上青筋暴出,樣貌十分猙獰。花鏡圓見他如此神氣,心頭微覺害怕。
梁蕭手指輕揮射出兩粒磚屑,擊中陳鼎雙肘要穴。陳鼎四肢俱軟趴在地上,情知報仇無望,心中悲不可抑,伏地大哭起來。風憐看得不忍,說道:“師父,天下沒有解不開的結,你讓他上來有話好說。”梁蕭搖頭道:“世上也有許多解不開的怨仇。這人性情剛直,為父報仇不死不休。我有事未了不能束手就斃,但若直麵交手我不全力以赴,又未免辜負了他一片孝心。”說罷歎道,“如他所言,我就做個不敢出頭的懦夫吧!”風憐微微皺眉,欲言又止。
塔下的武人越聚越多,聯手向塔裏猛衝,但梁蕭坐鎮塔頂,正是要借此地利叫眾人無法圍攻。群豪衝突數次都被他一一逼退。漸漸時已入夜,淒風挾了冷雨,緊一陣疏一陣地刮了起來。群豪入不得塔,隻好退到一邊的樹林前避雨,嘴裏兀自叫罵。這幫人出生草莽,不乏粗鄙輕佻之輩,罵了一陣不免涉及男女之事,口齒漸漸不堪。隻聽白不吃道:“老子在這裏淋雨挨風,那狗賊倒是安逸快活,卻不知他這會兒怎生擺布那個小娘皮?”另一人輕笑道:“那還用說,你白老二想得到的,他想得出來,你想不到的,他隻怕也想到了,就看這個上,那個下,這個下,那個上,不消幾個回合,撲通一聲,哈哈,大夥兒猜猜怎麼著?”旁人湊趣道:“怎麼著?”那人嘿嘿笑道:“就看那娘們兒用力太猛,將那狗賊一家夥顛下塔來,摔他個七零八落,嗚呼哀哉啦!”眾人紛紛狎笑起來。
白不吃笑道:“羅大綱你這張鳥嘴,虧你奶奶的想得出這招。嘿,不過,那娘兒們可是個胡兒,皮膚白得跟奶似的,身子高挑,情如烈火,真來那麼一下也未可知。”眾人又笑。羅大綱笑道:“不錯不錯。可咱們千方百計要取那狗賊性命,倘若到頭來卻被一個雌兒拔了頭籌,那也忒沒臉。哈哈,那狗賊倘若這麼一死,也算是揚名千古,遺臭萬年,怕隻怕咱們提前說破,叫他多了個提防……”
花鏡圓對這下流言語不甚了了,隻覺得風憐瑟瑟發抖,禁不住牽她手道:“姊姊你冷麼?”風憐咬牙不語,伸手捏斷一塊簷瓦,忽地奮力擲出,羅大綱正說到口滑,忽聽風聲急來,慌忙掄起鋼刀格擋,隻聽一聲大響,鋼刀脫手飛出林中,羅大綱齜牙咧嘴握著虎口,指縫間流出血來。
風憐沒料到自己隨手一擲威力強勁至斯,也覺詫異。回望梁蕭,見他含笑點頭,風憐膽氣倍增,向塔下高叫:“誰再胡言亂語,姑奶奶打爛他的狗嘴。”塔下靜了一靜,群豪罵聲又起,這一回更是猥褻下流。風憐氣極,抓起簷瓦,沒頭沒腦地向塔下擲去,她這些日子隨梁蕭苦練內功已有小成,雖不能收發自如,但手勁奇大又是居高臨下,一時間,隻聽塔下痛叫聲迭起。群豪扶著傷者狼狽後退,直到風憐再也擲打不著。
花鏡圓看得有趣捂嘴偷笑,忽聽夜風中送來一陣鳴金濺玉似的馬蹄聲,頃刻到了塔前,忽聽一人叫道:“梁蕭在麼?”花鏡圓喜道:“秦伯伯!”梁蕭陡然睜開雙目,拂袖起身,長笑道:“秦天王,久違了!”這一聲用上內功,雄渾悠長,直如虎嘯龍吟,大半個開封古城都能聽見。群豪正要重開罵局,被這叫聲一鎮,各各噤聲,一時悄然。
秦伯符朗聲道:“梁蕭,你也算是一世之雄,與小孩兒為難,不嫌害臊嗎?”梁蕭道:“我但求親見曉霜一麵,別無他想。”秦伯符哼了一聲,說道:“既要求見姊姊,為什麼又拿弟弟做人質?”梁蕭道:“那又如何?難不成要我硬闖天機宮嗎?”他頓了一頓,又道,“天王風采氣度素來令我敬服。當年百丈坪上,閣下援手之德,梁蕭也是銘感於心。如今天機宮與我恩斷義絕,誓不並立,花無媸心機深沉,詭計百出,若不使出這個法子,隻怕我今生今世也見不著曉霜一麵。倘若曉霜親來,身子無恙,我梁蕭對天立誓,不但交回花鏡圓,而且從此遠走西域,終生不履中土!”
風憐聽柳鶯鶯說起過往事,知道梁蕭此次返回中原全為這個花曉霜。風憐千方百計隨他前來,一半固是餘情難了,另一半卻也為了瞧瞧那花曉霜的樣貌。她心底總是存有幾分僥幸,忖想柳鶯鶯人才武功舉世無匹,梁蕭倘若傾心於她,自己倒也死心,那花曉霜卻未必就有這份姿容才具。風憐自忖使些手段未始不能和她爭個高低。故而聽得梁蕭這番言語,胸中酸溜溜的,好生不是滋味。
忽聽一聲清嘯,塔下一道黑影衝天而起,不走塔門,雙手勾著塔外飛簷,一起一落,頃刻掠上六層。
風憐吃了一驚,她手中恰有一塊簷瓦,想也不想,大力擲出。那黑影卻不躲閃,右掌一翻,那簷瓦嗖地原路返轉,勢大力沉,快了一倍不止。風憐猝不及防,不知如何應付,但聽耳邊嗤的一聲,簷瓦四分五裂落在腳前。回頭一瞧,梁蕭袖手而立,淡然道:“讓他上來。”話音方落,一股驚風挾著雨點從窗外撲將進來,風憐眼前一花,房中多了一個黑袍黃麵的瘦削老者,花鏡圓歡然道:“秦伯伯,你好啊!”老者瞪他一眼,怒道:“好個屁?你偷了神鷹令瞎跑還有臉叫我?”花鏡圓羞惱交迸,悻悻低下頭去。
梁蕭躬身施禮道:“多年不見,秦天王的武功愈發精純了。”秦伯符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皺眉道:“你倒是貴人多勞蒼老了許多。”梁蕭苦笑道:“不才落泊經年,自然老得快些。”花鏡圓見二人相對唏噓,不似敵人倒像朋友,心下甚奇,問道:“秦伯伯,你認識他麼?他是誰呀?他說我有個姊姊,怎麼沒聽爹媽說過?”他連珠炮似地將心底的疑問說出來,但秦伯符惱他盜走“神鷹令”,四處招搖引來天**煩,隻白他一眼並不回答,對梁蕭說道:“無論如何,你拿這小孩兒當人質大大不對。”
梁蕭微微一笑,說道:“秦天王不必多言是非。曉霜不來,我絕不會放人。”秦伯符濃眉擰起,口唇微微翕動,過得半晌,緩緩道:“如此看來,唯有一戰了。”梁蕭歎道:“秦天王,若非得已,我不願和你動手。”秦伯符把袖一拂,怒道:“這些子都是廢話。你若當真好心,就把孩子還我。”
梁蕭見他言辭決絕不禁心生疑竇,笑道:“天王這是何苦?隻須曉霜親至,我不僅立時放人,抑且負荊請罪,絕無二言……”秦伯符雙眉一挑,喝道:“那麼閑話少說,接掌吧。”雙掌一錯拍向梁蕭。梁蕭微微一笑,雙掌並出。四掌相接均無聲息,突然之間,秦伯符身子一晃倒退兩步,黃臉上騰起一抹火紅,吐了一口氣,身子鼓漲起來,好似長大一倍,雙足倒踩九宮,步履滯澀。
原來秦伯符一招不勝,竟將“巨靈玄功”運到十足,如今雙方身處鬥室,一旦用上全力,三招兩式,立分生死。梁蕭心上疑雲大起,高叫:“且慢,秦天王,我若要憑恃武力,早已闖入天機宮,何須拿這小孩兒做人質?”秦伯符望著他默不作聲,雙袖依舊鼓蕩,但目光閃爍已不如適才淩厲。
二人對峙片刻,忽聽一聲長嘯劃破長空,夾雜天上霹靂甚是震人心魄。對敵二人均是一呆,秦伯符目有喜色。隻聽嘯聲漸響,蒼勁悠長,恰似一條怒龍搖頭弄尾地奔騰而來,初時尚在數裏開外,片時已至塔下,忽高忽低,扶搖而起,瞬間逼近塔頂。
梁蕭峻聲道:“風憐,看住孩子。”風憐見他神色凝重,迥異平時,一怔道:“好!”話音未落,一團白影從樓梯口躥將出來,梁蕭馬步陡沉,右掌圈轉,使上“碧海驚濤掌”中的“渦旋勁”,“滔天炁”則從左掌吐出,這一圈一吐寓攻於守,威力絕大。白影與他一撞,滿室狂風頓起。風憐隻覺勁氣撲來站立不住,背脊緊緊靠在牆上。
二人交手快不可言,走馬燈般拆到二十招上下。白衣人怪叫道:“小子功夫不錯。”忽地拳腳並施,逼得梁蕭倒退三步,梁蕭定住身形,掌法一疾又將他逼回原地。
秦伯符見兩人來來往往繞室激鬥,難分高下,心念一轉,高聲道:“釋島主費神了,秦某先走一步。”那人笑道:“妙極,老子閑得筋酸骨軟,今晚正要大大地費神,啊喲……”他說話分心,被梁蕭指尖拂在肘上,酸麻難禁,叫出聲來。
白衣人正是釋天風,他和淩水月受花無媸之托,帶著花鏡圓到江湖上遊曆,誰知小東西古靈精怪,到了河南地界,趁眾人不備,竟然偷了秦伯符的神鷹令擅自逃了。眾人分頭追趕,花鏡圓年紀小,心眼多,沿途布下疑陣,幾個老江湖始料未及竟然追錯了方向。秦伯符最早還醒,趕回開封時卻聽說花鏡圓被梁蕭擒了,他震驚之餘,催馬趕來。釋天風夫婦也隨後趕到,釋天風性情急躁,一得消息就施展輕功,拋下妻子,一道煙奔來,二話不說便與梁蕭動手。他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轉遍天下難尋對手,當真把此老閑出病來。適逢梁蕭修練多年,登堂入奧,老頭兒一見便覺歡喜,存心打個痛快。
秦伯符心知二人急切中難分勝負,搶上一步,從風憐懷裏將花鏡圓奪過。風憐欲要阻擋,可是滿室勁氣縱橫,逼得她動彈不得。梁蕭見狀,大喝一聲,左掌“渦旋勁”變“滔天炁”,右掌“陷空力”變“陰陽流”,而後五指乍分化為“滴水勁”,再與左掌一交,依循數理變為“生滅道”。他這一招間化生“碧海驚濤掌”六大奇勁,釋天風手忙腳亂,連被逼退數步。梁蕭足下一轉躥到窗前,一掌向秦伯符拍去。秦伯符自知不敵,抱起花鏡圓,嘩啦一聲撞破圓窗,從塔頂飛躍而下。
花鏡圓還未還過神來已經身在半空,正欲叫喊,一股強風撲麵而來讓他出聲不得,斜雨刮麵則令他無從睜眼,唯聽得風聲在耳,呼呼響過。群豪見秦伯符飛將軍一樣從天而落,又驚又喜,發了聲喊,紛紛搶到塔下接應。
秦伯符隻覺大地飛速逼近,塔下一幹人等麵目逐漸清晰。眼看落地,他猛地伸出一手抓向一角飛簷,想要借以消去些許墜勢,哪知頭頂風聲一緊,一聲大喝如驚雷劈落:“回來!”秦伯符手臂一熱,花鏡圓已被奪去,他身不由主向下跌落,地上四名好手同時搶上奮力將他托住。秦伯符抬眼一看,梁蕭右手摟著花鏡圓,左手四指掛在飛簷之上,便似敗葉將落,飄飄蕩蕩。秦伯符定了定神,突覺肘間劇痛,伸手一摸,竟已脫了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