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龍奔萬裏(2 / 3)

梁蕭震斷秦伯符手臂,奪走花鏡圓,神機詭變不過刹那之間。他勾住飛簷方要縱起,忽覺頭頂風響,心知釋天風到了,不由暗暗叫苦,此刻他落在下方,交手定然吃虧,倘若落入群豪圍中,眾寡懸殊,一場血戰勢所難免。正自轉念,眼前白影一閃,忽見釋天風一手掛住飛簷,笑嘻嘻地道:“照啊,小子,站著打不過癮,咱們吊著再打。”說罷驕指點向梁蕭心口。梁蕭見他不肯多占便宜,心中佩服,身子一擺,翻上鐵塔三層,笑道:“吊著打,小子甘拜下風。”釋天風如影隨行也到了三層,叫道:“站著打爺爺也是天下無敵。”梁蕭道:“那可未必。”釋天風兩眼連翻,怪叫道:“不服的,你把小娃兒放下,咱倆比比。”梁蕭笑道:“你想賺我放人,那是白費心機。”二人嘴裏說話,手腳卻不稍停,踩著寶塔咫尺飛簷,你追我趕,疾若閃電。

塔下群豪瞧著二人履險相鬥,盡皆失神,更無一人留意雨線漸粗,仿佛千萬根細箭。秦伯符心憂花鏡圓,叫道:“釋島主,當心圓兒。”釋天風鬥興正濃,任他怎生叫喊都是充耳不聞,與梁蕭勾搭縱躍,一味向上攀升。

天色一時越發淒慘,暗雲翻滾,沉如鉛鐵。開封鐵塔本就是黑鐵之色,越往高去,越是融入夜色,失去輪廓。二人漸升漸高,漸被夜色吞沒,白慘慘的電光破雲而出,便似從二人之間劃過。秦伯符瞧得揪心,正欲設法上塔,忽聽身後有人道:“秦總管,還是不要上去的好。”

秦伯符回頭瞧去,淩水月撐了一把紙傘飄然走來。秦伯符施禮道:“釋夫人,你來得正好。”淩水月拿住秦伯符那條斷臂給他接好,埋怨道:“你也是久經風浪的人物,怎麼亂了分寸,自己有傷也不顧惜。”秦伯符苦笑道:“釋夫人見笑了。花家迭經變故,而今隻有這根獨苗,這次帶他出來,不才擔了天大幹係,倘若有個閃失,秦某自盡以謝也難辭其疚。還望釋夫人召回釋島主,以免誤傷了少主。”

淩水月搖頭道:“拙夫這些年武功越發精強,靈鼇島又懸於海外,對手無覓。好容易遇上這個對手,怕是萬萬不會放過。唉,還有一件醜事,秦總管也必耳聞:拙夫當年習練‘仙蝟功’,心智全失。雖得曉霜神醫妙手,但終究未竟全功,拙夫心智時好時壞,七分清楚,三分糊塗。他這會子正在興頭上,咱們擾了他的興致,恐怕適得其反,若惹得他發起癲來,我也奈何不得。”秦伯符聽得這話不禁麵有憂色。

淩水月笑道:“秦總管別擔心,老身擔保鏡圓無恙。拙夫心智未失,出手自有分寸。鏡圓又是曉霜的親弟弟,梁蕭也決不會讓他受損。”白不吃從旁聽到,叫道:“那姓粱的狗賊陰狠惡毒,哪有這麼好心……”忽見淩水月冷冷瞧來,她雖是白發蕭然,這一瞥之間卻是自具威儀,饒是白不吃粗橫慣了,也不覺一時語塞。

秦伯符歎道:“釋夫人大約還不太清楚梁蕭的為人。他性情偏執,總以一己好惡了斷世情。當年他為一人之怒傾城亡國便是明證。唉,如今他定要曉霜親來才能放人,那又如何能夠?若被他知道真相……”他憂心忡忡,搖了搖頭,“後果不堪設想!”淩水月也覺事情棘手,斂眉沉吟,一籌莫展。

鐵塔上二人迫近塔頂,飛簷漸狹,窄處不及旋踵。抑且雨水淋下,瓦上琉璃倍加溜滑。梁蕭懷抱一人,且為隻手應敵,麵對釋天風這等高手越發局促,唯有繞著塔身飛奔。釋天風身法迅若鬼魅,時時探出長臂要從梁蕭懷裏奪人。梁蕭本欲將人交給風憐,苦於逼迫太緊,始終不得其便。

又轉一周,梁蕭心念一轉,叫道:“給你。”伸手間,忽將花鏡圓送出,釋天風想也不想便將孩子接過。不防梁蕭一轉身,三拳兩腳將他逼得慌手慌腳,釋天風哇哇怪叫道:“臭小子賴皮,分明是你的人,幹嗎偏要塞給我?”梁蕭笑道:“釋島主不是搶著要麼?給了你還要抱怨!這樣吧,釋島主真要和不才分個高低,不妨將這個孩子交給我那女徒兒,咱們以之為注,大打一場。”

這提議大合釋天風心意,忙道:“就這麼說定,誰反悔誰是烏龜。”說到“龜”字,一揚手將花鏡圓丟進塔裏。風憐伸手接住,但見花鏡圓小臉白裏透青,歪著小嘴,身子抖個不停,心知他這一回起起落落受了很大驚嚇,再想到這是梁蕭一手造成,更生愧疚,歎了口氣將他摟入懷裏,柔聲道:“別怕,現在沒事啦!”花鏡圓略一呆滯,哇地哭出聲來。

風憐從行李中取出汗巾給他拭去雨水,又給他除去濕衣濕褲,將他裹在氈被裏。花鏡圓為花家一脈單傳,從小養尊處優,何曾遭受今日這般驚嚇,一時噤若寒蟬,任由風憐擺布。隻待裹好氈被暖和了些,才略略緩過精神,憶起方才風憐給自己換衣的情形,頓覺一股別樣情愫充滿全身,雙頰陣陣發燙。他忍不住偷眼瞧去,風憐凝視窗外,麵上掛滿憂慮。

花鏡圓但覺四周濕冷漆黑,心生怯意,禁不住將身子挪了挪靠近風憐。風憐似有所覺,回眸道:“還冷麼?”花鏡圓慌忙搖頭,心頭暖乎乎的,身子便似就要融化。

風憐歎道:“我師父那樣對你,真叫人過意不去。但他這樣做必有道理,你可別怪他。”花鏡圓聽了這話,不知為何,胸中湧起一股酸意,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刀疤臉太可惡,你可比他好上十倍,瞧你麵上,我就暫且不跟他計較。”風憐撫著他頭,歎道:“真是孩子話。”花鏡圓臉色一變,大聲道:“我才不是孩子。”風憐笑道:“是啊,你是大孩子,不是小娃娃了,但終歸還是孩子。”

花鏡圓又氣又急,適要爭辯,忽見風憐豎起食指,又指了指窗口。花鏡圓立時噤聲,轉頭一瞧,忽地一道勁風夾雨撲來打在臉上,又冷又濕,他眯眼望去,窗外兩道人影宛若電光火影,隱沒無端,天上雖然大雨如注,可一落在二人身上,均被鼓蕩真氣彈開。花鏡圓想起這場比鬥與自己的幹係,心頭一緊,凝神細看。

梁、釋二人心無旁騖,出手再不留情,在塔上兔起鶻落,傾力激鬥。幸得鐵塔四周飛簷乃是前代大匠精心構造,堅牢無比,雖經二人不斷踩踏卻也承受得住。

鬥到約摸五十合,釋天風久戰無功使出“仙蝟功”,真氣透穴而出,銳風縱橫,無處不在。梁蕭與之拆了數招,但覺飛簷狹小,“碧海驚濤掌”大開大闔頗有些施展不開,當即招式一變,使出西遊途中所創的“星羅散手”來。這一路武功源自當年的“天行劍法”,十年來,梁蕭武功數術俱各精進,便棄劍用掌,將諸天鬥數化入掌指之間,一掃呆板生硬,長拳短打一經使開,放乎穹廬,收之太微,飄逸處似星芒閃忽,森嚴處如北鬥陣列,瞬間扳回劣勢,與“仙蝟功”鬥了個旗鼓相當。

又鬥半晌,梁蕭將“星羅散手”使得性發,招術越變越奇,漸已不拘泥於天象,指掌間山奔海立,沙起雷行。要知道他西遊十年,一身算學越發精微,其間依憑數理,自悟自創,練出許多前所未有的絕學,天象地理,萬物變化,無所不包,無所不具,藐藐然已臻大成,便是天機宮曆代大賢也難望其項背。釋天風雖是靈鼇島百年不遇的奇才,遇上如此對手也覺十分為難,此公老而彌辣,遇強越強,敵手越強他越覺興奮,鬥到快意處,撮口長嘯蓋住風雷嘯響,聽得塔下眾人魂搖神馳,幾乎站立不住。

兩人鬥到兩百招上下,梁蕭窮神知化,數理萬方。釋天風漸覺難以抵擋,忽地繞塔疾走,梁蕭正欲追趕,忽見釋天風在鐵塔對麵十指吞吐,指勁卻彎曲曲繞過塔身無聲射來。這指勁轉彎之技委實出人意料,梁蕭措手不及,肩上中了一指,火辣辣地疼痛無比。忽覺釋天風指勁又至,梁蕭匆忙讓過,一掌拍出,掌力當空劃了個弧形,半途轉折,繞塔疾走擊向釋天風。釋天風驚咦一聲,連出兩指擊散掌勁,高叫:“好小子,你也會這招?”

釋天風的“仙蝟功”又稱“無相神針”,既名無相,曲直如意,變化由心。梁蕭這屈曲掌力卻是出自“星羅散手”,名叫“天弧掌力”,意即天上之弧。當年他在埃及大漠中瞧過一場百年罕見的流星雨,流星慧尾在夜空中劃出道道光弧,梁蕭神為之奪,由此悟出這種怪異掌勁,列入“星羅散手”。

如此一來,兩人武功相若,均是占不得便宜,隻好一前一後繞塔狂奔,各出指掌,雖未麵對,但內勁來去,全無征兆,其勢更為凶險。

鬥了十餘招,梁蕭的“天弧掌力”到底不及“無相神針”幻奇,漸落下風。釋天風覷得親切,連出數指,逼得梁蕭手腳慌亂,然後逆向回奔,右掌拍出。梁蕭左掌迎上,兩掌一交,梁蕭忽地用上“陷空力”,將釋天風掌力粘住。釋天風算計精當,不待他使出“渦旋勁”便卸開自身掌勁,腰身一弓,百十道銳風破穴而出射向梁蕭。

二人麵麵相對,梁蕭左掌正與釋天風右掌糾纏不清,突然百道勁氣迎麵射到,當真無法可想。釋天風瞧得勁氣中的,勝券在握,想到自己打敗如此高手,得意莫名,大喝一聲:“下去!”喝聲猛厲,數裏皆聞。一聲未落,忽見梁蕭身形後仰,似欲栽倒忽又直起腰來,釋天風還未明白發生何事,便覺右掌處一股絕強內勁洶湧而入,他方才那招“百針齊發”傾盡內力,體內正自空虛,加之右掌已被粘牢無法擺脫,頓被那股勁力侵入掌心,瞬間封住三條經脈,釋天風半身酸軟,隻一晃,便從塔頂栽落下去。

換作他人,連中百道“無相神針”隻有輸光當盡的份兒,但梁蕭當年探究黃河河源,遙望“星宿海”,悟出了一門內功名為“彙涓成河”,取法百川歸流,成河入海之意,能將同時侵入體內的幾股真氣化入經脈,再彙成一股真氣逼出體外。他初時創出這門內功不過自娛消遣,從沒想到當真用來克敵製勝,畢竟遇上高手,以血肉之軀硬擋對方掌風指勁太過凶險,況且梁蕭武功已高,自負當世無人同時以數十道真氣擊中自身。誰知釋天風不僅百針齊發而且勁力分散,傷敵有餘,致命不足。就在銳勁入體的一瞬,梁蕭不及多想,行險使出這招“彙涓成河”,將百餘道細銳內勁納入“手太陰肺經”,放將出來。釋天風防備全無,頓然吃了大虧。

淩水月聽到丈夫喝聲當他取勝,誰料釋天風栽下塔來,頓時失聲驚呼。便在此時,忽見梁蕭一探身捉住釋天風的足踝,喝一聲“起!”將他拽上塔簷,反身鑽入塔窗。風憐見他得勝,心中憂喜難分。瞅了瞅花鏡圓,見他小臉慘白,大眼中淚水滾來滾去。風憐心中憐惜,拍拍他頭,安慰道:“別怕。”花鏡圓揪住她的衣角,拚命忍住淚水。

淩水月和秦伯符情急關心也都上了樓來。淩水月未及開口,梁蕭笑道:“釋夫人不必憂心,釋島主隻是被封穴道。”伸手欲要解開釋天風的禁製,忽聽釋天風大喝一聲:“慢著。”忽地一個鯉魚打挺,騰地站了起來。梁蕭沒料他這麼快便衝開禁製,不由笑道:“前輩內功精湛,佩服佩服。”釋天風兩眼圓瞪,怒道:“方才是我大意,咱們再比過。”梁蕭道:“島主早先說過,倘若說話不算便是什麼?”釋天風道:“烏龜就烏龜,我靈鼇島的功夫一半是從烏龜那裏學來的,叫做烏龜也不冤枉。”原來靈鼇島的始祖最喜烏龜、刺蝟,由二者生息之中分別創出“蟄龍眠”和“仙蝟功”,奠定了靈鼇島武學的根基,是以釋天風有此一說。

梁蕭不料他堂堂宗師如此混賴,一時氣結道:“再鬥一場,島主篤定能勝麼?”釋天風麵皮一熱,自忖梁蕭武功與自己不相伯仲,僥幸勝了還罷,再輸一場可就永世不能翻身了,搔頭想想,說道:“好罷,武功權且算作平手,咱們再比輕功。”梁蕭分明勝出卻被他說成平手,端的哭笑不得。淩水月和秦伯符見狀,均想由著釋天風胡攪蠻纏或能扳回一城也說不定,也都靜觀其變。

梁蕭抬眼望著塔頂,忽地冷笑道:“釋島主,你自在靈鼇島享福,何苦來架這個梁子?惹下我這個對頭,怕是對你靈鼇島沒有好處。”釋天風一怔,啐道:“呸呸,胡吹大氣,了不起麼?”淩水月卻眉頭大皺,尋思梁蕭武功甚高,釋天風倘若胡鬧太過,豈不是平白給靈鼇島樹下一個空前強敵。略一沉吟,說道:“老頭子,罷了,輸贏有道,你這麼混賴豈不叫人笑話?”釋天風素來懼內,聽她一說,啞口無言。梁蕭瞥了淩水月一眼,心想這老太婆先不作聲,非得我疾言厲色她才肯開口。

淩水月又道:“梁蕭,老身向你討個情兒……”梁蕭搖頭道:“不必了,花曉霜不來,我絕不放人。”淩水月被他堵住話頭頗感狼狽,忽聽釋天風大聲道:“霜丫頭怎麼能來?她……”淩水月、秦伯符又驚又急,淩水月叱道:“老頭子你胡說什麼?”釋天風慘遭河東獅吼,忙將話吞進肚裏,撓了撓頭,大為迷惑。

梁蕭觀顏察色,心中疑竇叢生:“曉霜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是被囚禁,不能出宮?還是重病在身,難以成行……”他左右猜測,一時心亂如麻:“這事頗有蹊蹺,怕隻怕我在這裏耽擱一日,曉霜便多受一日痛苦。好!你們不讓她來,我便直搗天機宮,用花鏡圓做人質,一個換一個。”心意已決,轉向釋天風,微微笑道,“釋島主方才說要比輕功,可是當真?”釋天風精神陡振,笑道:“比輕功你篤定要輸。”梁蕭一點頭,道:“好,就比輕功。”釋天風忽得意外之喜,叫道:“不混賴麼?”梁蕭道:“島主事後不混賴,想也無人混賴!不過,比法須由我定。”釋天風興致勃勃,探身問道:“怎麼個比法?”

梁蕭道:“比腳力,自此出發,誰先到天機宮便算誰贏。”除了釋天風,眾人無不吃了一驚。淩水月插口道:“這麼遠……”梁蕭不待她說完,搶著道:“若我輸了,孩子給釋島主;倘若島主輸了,不得再插手我與天機宮的梁子。”他也知釋天風乃是生平強敵,自己此番勝得僥幸,若不能叫他心服,屆時天機宮之行徒增變數。莫如再勝一場,叫他無話可說,退出紛爭,自己也好專心與天機宮諸大高手周旋。

釋天風並無主見,掉頭望著妻子,淩水月尋思道:“天風輕功無對。梁蕭舍長取短,正合我意。隻不過,長途奔走太過費力,天風年事已高,梁蕭卻當盛年,追逐已久,難言勝敗。但眼下別無他法,說不得,隻好擔些風險。”當即微微頷首,釋天風心上一喜,轉頭笑道:“粱小子,就這麼說定。”淩水月道:“今晚大家也都累了,明朝出發如何?”梁蕭點頭應允。

定下賭約,釋天風三人下了鐵塔,秦伯符將群豪遣散了,一行人就在“九曲閣”住下。梁蕭在塔頂盤膝打坐,涵養精力。次日淩晨,雨歇天青,東方微白,梁蕭用過幹糧,下了鐵塔,風憐也帶上花鏡圓,跨了火流星在塔下相候。

稍待片刻,釋天風夫婦與天機宮諸人也都到了。眾人相見更無多話,乘船渡過黃河。踏上河岸,兩大高手拔足便走,端端逝如驚電,瞬間隻見兩個小點。淩水月見二人並駕齊驅難分高下,心中微凜,取勝的把握又減了幾分。

風憐見狀,催馬趕上。諸人早已定下調虎離山之計,欲趁梁蕭被釋天風纏住搶下花鏡圓,誰料火流星不待眾人出手,早已潑剌剌一陣疾跑,奔出數十丈外。眾人大驚,拍馬緊追,但火流星何等腳力,片刻人馬無蹤隻餘嫋嫋輕塵。淩水月和秦伯符相顧駭然,均想:“這梁蕭算無遺策,說不定這次比鬥輕功也有必勝之法。”

風憐趕出一程迫近前方二人,釋天風聽到蹄聲,回頭笑道:“這匹馬跑得挺快,莫要被它追上了?”說著加快腳程,梁蕭見風憐趕來再無顧慮,催動內力咬住釋天風不放。

二人一馬沿路飛奔。釋、梁二人均已知曉對方虛實,情知來日方長,短途難分勝敗,是以餓了同吃,倦了就睡,遇上風雨也各自覓地躲避,並不十分緊急。忽忽行了七八日光景,長江滾滾,已然在望。

抵達江岸,風憐要看江上風景,眾人便停步歇息。梁蕭極目眺望,但見遙山聳翠,遠水翻銀,船舶往返,鷗鷺齊飛。想起當年那場血染大江的鏖戰,宋元兩軍無數生靈埋骨江底,而今眼目下卻已不見了血火滿江、屍骨斷流的影子,便似那場爭奪天下的大戰不過南柯一夢,須臾成空,唯有這條長江逝水無語東流。

傷懷之際,忽聽釋天風嘟囔道:“晦氣晦氣,兩個小崽子囉裏囉唆,這些窮山惡水有什麼好瞧的?”梁蕭回頭望去,風憐騎在馬上和花鏡圓指點江山,縱情說笑。釋天風則背著雙手,踱來踱去,一臉不耐。梁蕭心道:“此老精力矍鑠,奔走已久也不見疲憊,過江之後恐怕還有一場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