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我現在是在問你這些嗎?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沒有辦好,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春陀極其不耐地打斷了趙謙的廢話。
“奴婢隻記得當日席上的海中魚蝦之屬大半是由蓬萊縣令彭靖所獻,隻有一少部分是由縣丞蘇禎和縣尉徐安所獻。”趙謙細想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奴……奴婢想起來了,那道鮐鮁乃是縣尉徐安所獻。”
“你確定?”春陀很是認真地問道。
趙謙幹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奴婢確定,陛下每日飲食在尚席令都有檔案記錄,地方敬獻之物也不例外。春公若是不信,可命人取來查閱一下。”
春陀對著身邊的小宦官點了點頭,見到小宦官離去,又道:“趙公請繼續。”
“當日做菜的庖人是魏亭,祖孫三代都是少府所屬,他也已經服侍陛下十二年了。至於上菜的宦官、宮女實在人數太多,奴婢未能全部記下,請春公從檔案查之。”
“趙公可還記得,當日尚席令中有沒有什麼人有異動?”
“回春公,奴婢對此實是不知。”
說完後,趙謙就伏在地上等待春陀接下來的問話。
“很好,趙公果然是聰明人。”春陀重重地敲擊了一下麵前的幾案,“明日中尉問案,趙公需將今日所言與中尉王公再完整地講一遍。”
“春公!……”一聽到自己明天還要被中尉王溫舒問案,稍稍平靜了沒一會兒的趙謙又快哭出來了。
“趙公放心,如你所言為真,則並無失職之處。我定當為你向陛下,請陛下寬宥於你。你也是宮中老人了,陛下多少會念一些舊情。”
嘴上是這麼說,春陀的心中卻在暗自腹誹。劉氏天子皆是薄情寡義之人,當今天子也不例外。一個能說出“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這樣的話,連妻子都可以隨時拋棄的皇帝怎麼可能在意一個宦官的生死,尤其是這個宦官的疏忽差點害死了他最為寵信的冠軍侯。
不過麵上依舊不顯,看到趙謙那掛滿恐懼之色的胖臉,春陀還安慰了一句:“我會拜托王公的,趙公乃是陛下近侍,王公定會與你留一份體麵。”
“多謝……多謝春公!”趙謙再拜道。
“趙公且安坐。”春陀又看向其他三人,“冠軍侯中毒之事,高公、鄭公、陳公若是有什麼線索也可一並講出來,我們一起參詳一下。”
其他三位宦官頭領彼此對視了一下,由鄭節出麵答道:“春公見諒,我等的確是不知道此事的詳情。”
“也罷,諸公若是想起什麼,可以隨時講與我聽。”春陀歎了口氣道。
除了與此事已經脫不開關係的尚席令趙謙,春陀並不覺得能從其他幾位宦官頭領那裏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現在這個局麵,那三位巴不得是一點關係也不要沾上,怎麼可能再惹禍上身。
見慣了宮中陰謀的春陀,也和天子一樣認定是有人出手暗害。他很清楚禁中的這些宦官中必然有人與外人勾連,要不然那道有毒的鮐鮁也不會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擺到天子以及冠軍侯等貴人的麵前。涉及陰謀的大宦官,很可能就是下首四人當中的一個,做這等大事總要有個足夠地位的宦官頭領居中調度,小宦官們可沒有這個膽子。
“這第二件事其實也是自第一件事而生的,因冠軍侯中毒一事陛下還命我整頓禁中宦官、宮女等奴婢。”春陀麵色平靜地說道。
“不知道春公對此事有什麼章程?”之前一直沉默的黃門令何充發問道。
“禁中既然能發生冠軍侯中毒之事,可見宮中不靖至何種程度,所以整頓之事當從嚴行事,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下首的四人拜道:“請春公明示。”
“除了依照律例的處置以外,我以為還應將隨扈的宦官殺一批往日犯過錯的,罰一批不功不過的,獎一批服侍有功的。等回到長安後,宮中的宦官、宮女也可照此例執行。”春陀輕描淡寫地說道。
其他四個大宦官聽了也是渾身發冷,春陀這一句話宮中可能就將有幾十上百條人命消失,這位二十多年的宦者令還真是手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