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公,這樣處置會不會有些過了,很可能會造成禁中眾人的不安。”老好人高昌忍不住說道。
春陀看了看高昌,心下並沒有動搖,隻是又問道:“不知何公、趙公、鄭公有何高見?”
聞言,禍從天上來的趙謙惡狠狠地說道:“春公此議甚佳,宦官、宮女近些年確實懈怠了不少。”
鄭節也點了點頭道:“鄭節附議。”
春陀看向何充,隻見何充拱手道:“春公之議,我並無異議。隻是需請旨陛下方好施行。”
“這是自然。此事我會向陛下請旨,到時諸公依旨行事就可,也請高公勿慮。”春陀向正殿方向遙遙一拱手道,“再則禁中不靖至此,非重典無以治之。若是再不狠心整頓,怕是早晚會牽連到你我身上。”
何、趙、鄭三人點了點頭,不就是殺人嗎?隻要天子認可了春陀的處置方法,殺個把人又算什麼大事。他們這些擁有現如今這個地位的大宦官,哪一個不是踩著同行的肩膀爬上來,又有哪一個人的手上還沒有過一兩條人命。
高昌也沒了意見,要自己的命和要別人的命,那肯定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他隻是“老好人”而已,又不是蠢貨,不然也不可能成為禦府令。
四人齊齊肅容行禮,道:“喏!”
且不提何、趙、鄭、高等四人是如何忐忑不安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半個時辰以後,春陀的隨侍宦官已經從尚席令處拿回了天子封禪路上的飲食記錄。
春陀細細翻看後發現事情確實如趙謙交代的一樣,就把手中的竹簡放在了幾案上,閉著眼睛沉思了片刻,抬起頭問旁邊站著的小宦官:“蘇文,你覺得冠軍侯中毒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蘇文躬身一禮,道:“奴婢不知。”
春陀搖了搖頭道:“不要怕,你是跟了我快四年的心腹之人,我也知道你素來行事機靈,是個聰明人。今日之事我也隻是想聽一聽你的看法,說一說吧。”
“春公,那我就直言了。”蘇文頗為懇切地道,“我覺得縣尉徐安與皰人魏亭的嫌疑最小,如果冠軍侯中毒之事一暴露他們兩個人必然是最先被懷疑的。當然若是有把柄在他人之手,二人也可能受人脅迫做下此事。至於服侍貴人的宦官、宮女,因為人多事雜反而容易行事。”
“你講得不錯。”春陀點了點頭,蘇文講的這一點他也想到了。徐安和魏亭這兩條線索太過明顯,想必幕後之人也不會選擇從這兩個方麵入手。
蘇文看了一眼春陀,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沒講?”春陀追問道。
“隻是奴婢以為,當日服侍的宦官、宮女中恐怕有幾個人會自裁謝罪。”
春陀正在敲擊幾案的手指突然一停,說道“好了,你下去吧,明日將這份檔案送給中尉王公。”
“喏!”蘇文收拾起桌上的竹簡,行禮離開。
房間裏隻剩下了春陀一個人,失笑自語道:“好一個聰明伶俐的蘇文,居然連這一步都看到了。”
蘇文能看到,人老成精的他自然也不會想不到。他甚至還想過將當日的那些宦官、宮女都交給中尉處置,防止這些人自裁。隻是幕後之人能做下如此大事,十之八九都會留有後手進行處置。這條線索斷了,此事恐怕還是不了了之居多。
不過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天子能許他戴罪立功,已經是看在這麼多年辛苦的份上,而且多半沒有指望他有這個本事能查清此事。此事真要是被他查出來,多半還要被貴人記恨,作為一個垂垂老朽的老宦官也沒有這個必要非要趟這個渾水。
已經年過六旬的春陀在心裏麵又把致仕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反正他已經做到了一個宦官的頂峰,在族中也是開宗立戶,還從堂兄那裏過繼來一個兒子繼承香火。就是明天死了,皇帝估計也能給他追封個諡號什麼,也沒實在是有什麼好追求的了,還不如致仕回家過兩天含飴弄孫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