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民爭利,其原話應該是:“使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受大者不得取小。”這句話是春秋時魯國國相公儀休的名言,在元光元年的賢良對策中被董仲舒重新提出。
注意,這裏的與民爭利可是後來的與民爭利不是一個概念。此時的與民爭利還是指的食祿者,也就是從天子至官僚這一整個統治階級不得和下民們爭利,而不是後來的宋明文官們所指的朝廷不得與士大夫爭利。
雖然那些文官們的場麵話說的比誰都動聽,話裏的表述肯定沒這麼直接,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有文化的人就是不太一樣,忽悠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最後把皇帝忽悠瘸了的也不在少數。
“與民休息,乃是與下民以休息。臣以為家資千萬、萬萬的各地大賈應當不在此列。且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些商賈們能夠於短短幾十年間興起,也是因為太宗、先帝仁慈,讓他們借山林之利興家,行貨殖流通之事。如今鹽鐵、均輸、平準之事皆有益於國,無害於人,還可以佐助於邊費,則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桑弘羊老神在在地應對道。
“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治粟都尉此言甚合朕意。”天子長笑道。
縱然是為了從商賈、勳貴那裏割肉,天子也需要一個十分好聽的名目。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桑弘羊這話說得多漂亮,一下子就把這一係列政策給裝點的光鮮亮麗。
後排的霍嬗聽到桑弘羊的這句場麵話,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滋生人丁,永不加賦”,這可是“我大清”聖祖康熙爺的名言,就因為這句話也被奉為千古一帝,為後世之人稱頌。當時掌管筆杆子的文人們更是對此項政策大加讚賞,認為乃是千古所未有之善政。
霍嬗當時就想說一句“呸”!隻是不加賦而已,又不是不收稅。要不是一直加稅,“我大清”後來割地賠款的時候哪來的那麼多銀子,總不可能都是“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留下來的吧。
文景二帝期間逐步將三十稅一定為永製,整個西漢一朝都按此施行,這樣的政策不更應該大吹而特吹。
像桑弘羊的這句話,就應該當成是政策亮點,讓天下百姓都知道這一點。掌握輿論陣地的重要性,作為後世之人的霍嬗還是十分清楚的。
誇完了桑弘羊的這句話以後,天子又對杜相夫說道:“太常還有什麼想要講的嗎?”
杜相夫隻得拜道:“陛下聖明,臣不能及。未能曉陛下之誌,乃是臣的過失。”
他還能說啥?
天子都說桑弘羊的那句“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好了,他要是再跳不就是找不痛快了嗎?
在漢室,大臣反對皇帝的政策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從高帝到當今,跟皇帝當眾頂牛的大臣可謂是數不勝數。也沒見過有幾個被打擊報複的。
為了公事出言,和因為其他問題和天子結怨那是兩個概念。一項新政策,自己點出一些其中可能的問題那叫公忠體國。但是天子的意誌,要是違反了,那叫找死。
至於自家背後幾個一直在奉上孝敬的商賈,讓他們收斂一點就好了。天子的這些政策又不像前幾年的算緡告緡一樣直接要命。
算緡告緡,這個由張湯提出,由桑弘羊發揚光大的政策,從元鼎三年起一共實施了三年,在漢室獲得大量財富後已經告一段落。雖然打擊了大量商賈,但是還有相當一部分商賈依然活得十分滋潤。
更別提桑弘羊的話裏還點到了邊費,誰不知道當今天子一直想要立下前人所未有的功業。要是打擾了天子用兵的大計,自己這個太常也就可以不用做了。平準施行以後,他們也不過少賺一點而已,總比要命來的好一些。